电影记


阴霾来回摩挲着地平线
青藤爬满田畴
隐匿在草丛的溪流汩汩作声
河流沿山脉弯曲，洄流成潭
傍湾的房屋有高耸的尖顶
枫树钻天的红色沙岸
后面是夏日黑绿的灌木丛

进入而立之年以来
我的幻觉愈见频繁
一帧帧连接起长久以来内心的情节
我设想自己已成为塔尔科夫斯基

大路的近旁，一棵枯树静默在阴天的光里
身穿水仙花色连衣裙的少女
她凝视大路的远处
陷入冥想
玉兰花上暮色初降
光线那样宠着普绪克的脸庞

我了解这些寂静，常常从其中捕捞
每当我痴坐在电脑前
不时敲打着键盘
把幻觉镶嵌在分行的汉字间
我多少都是有遗憾的

不知何故，最近
我总是怀想起祖母絮叨的侧影
自从失明跌进黑暗
她几乎整日枯坐老屋
独自一人，慢声细语，缓缓追叙往昔
有一次，我站住要迈过去的脚
听见她突然声调悲怆......

2004年6月27日


在书将成而未成的时日
我结庐在平原以东的丘陵地带
生活单调而严谨

我的朋友们，常常从四面赶来
下午二时，我们各自从小憩里醒来
就坐在院子的树荫下
似乎老是少不了一场扑克游戏
最初的参与者中，有一位陌生的姑娘

她总是抓住好牌
却犹豫不前，贻误战机
我思考的纵队，每每从她露出的缝隙突围而去
不过几局，大家就有发现，开始调侃我们俩
她涨红了脸努力镇定
从羞涩里迸出浅浅的笑
一旦可以穿过热烈交谈的人们的视野
她的眼光就不失时机地照过来

在雨后的大清早
我去田间散步，逢见她手拿一张荷叶
路过花畦我们停下来
那些初开的栀子清馨白皙
我们挑拣着采满了那张荷叶
回到房间里
我们找来一些便条
在其上一一罗列好朋友的芳名
我们赠给每人一朵花
至于剩余的，她舀来一缸水
把它们半浸泡起来
可以预见,它们将慢慢绽开

这些都是一场梦
可它就快要改变我了

大石头

我们村里有块大石头
它黑黝黝地卧牛似的据在那里
下半身深陷于泥土
几代人都嫌它挡道
可谁也没有办法移走它

我们遗憾过村里的这块大石头哩
它比谁都先到我们村
后来的人都想利用它干点啥
请了附近很多出名的石匠来想办法
闹到最后都只有摇着脑壳走开球

哎,我们村的这块大石头
天生的极不规则，也没啥棱角儿
跟大炼钢时代炼出的死铁没什么二样
光光滑滑的，冰冰凉凉的
老是招惹小孩子爬上去
他们常常跌下来，哭的哇哇哇
大人没有谁不曾气恼诅咒它

好不容易村里出了个能人
四十岁那年他有了办法
有一天大清早，只见他满村嚷嚷
说他梦见了太白金星下凡来
那白胡子老者摇动拂尘告诉他
可不要动那石头啊
它乃一神牛所化
如今饱吸日月精华，凝聚风水，已是镇山之宝
他集结了一帮老人,给它烧香挂红,三叩九拜
硬生生整出一番气象
从此，三乡五邻的人，即使没灾没病
也喜挑吉日良辰来祭祀祈福

我们村里的这块大石头
是我们自然而然的神器
要是你来访问
请一定赶上我们开春的那场公祭




2004/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