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事（组诗）

苞谷地

就是这块苞谷地

软弱，但不负人

她平静地呼吸，身上

散发土香。田鼠打洞。

我和兄弟们快乐地发育

比赛长个儿，生出胡须

苞米地里，我的女人

和我一样吞下阳光

我们互相传递花粉

在风声里攀着臂膀

直到有一天，充满

汁液的女儿，远嫁他乡

我们枯萎着形体

满怀忧郁地感恩

犁地

这些长满草的地

和人一样，一不小心

就会撂荒。这是父亲

在教我犁地时说的

现在这些地

还在父亲手下

生儿育女。他的

身体，弯成逗号

我和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我只能在纸上犁地

父亲说还行，但不要荒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

时间的沙子打进了我的双眼

河谷

埋头淘草的女人

与布满野花的河谷较劲

但她无法抗拒春天的

手指。远远地听见

亮着嗓子的河谷

把她放进古老的谣曲

一些草从篮子里漂走

是它们走漏了风声

像风一样晃荡

河西，是个风筒子

粗糙的风把皮肤挫厚

两个老乡，驾着马车

在竖着头发的沙枣树丛边上

像风一样晃荡

他们向什么地方去

只有甩动的鞭子知道

几匹马，打着响鼻

大风偶尔停了一会儿

两个老乡，摘下皮帽

撂下鞭子。他们

叼着烟杆

坐在冰凉的戈壁上
像两只壁虎
拖着残缺的尾巴

埋洋芋

看在雨水的面子上

让我再当一回农民

把切成块的洋芋

埋进土里。把自己

放在雨地里洗一洗

就像洋芋一样

露出干净的心肠

春天的泥土

就是麦船里的粮食

清香，丰厚

洋芋藏在里边

发芽，重新占领地面

像我一样长大

并被生活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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