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雁楼空


        My lifestyle determines my deathstyle.
                                    -- Metallica



譬如一僧人说着过时的笑话： 有一小孩投球、转身
扣篮、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偏高的铁筐，没有名词
在手中需要练习，掂量，拍打
他需要的只是蛋白，启动一些发育代谢和生理激素
没有哈姆雷特的傲气，他也不会喝下精心投放的毒……
谩骂女人翠绿的贞节和漂浮于水中、呼吸、吐丝
(奥菲利亚编织的网比夏洛的紧密
上面色彩斑斓。脸上舒展的肌肉并不注解气候，
三十年对二十年的践踏，饕餮之口从书的空白猛然张开
里面有什么，除了蝙蝠，是什么余音缭绕：
“Fitter, Happier, More Productive”
夜这么被对折成半，挤出一些沉在Atlantis——
城底的灰尘，那厚厚混在海的核外介质，锈血染成青铜
深蓝挂绿；王没有军队，只有沉睡的臣民。如无痕的长青藤
缓慢在睡梦中夜游过古老的砖墙，(你我之间，死去的
起身呼吸，此刻，我们顿感窒息，碧眼肥大的莲
值得协助——她知道遗传的谜：那些突变的，在书中将自己
捆绑、吊在自己颈部无法入睡的、那在国家私处徘徊
玷污龙之象征的、当神被造生，飘落穹宇的陨片——
穿窬之贼，理解更多性欲、杂交、类似电器甚至文本的歧义：
“St. Anger Around My Neck”) 孩子老到繁殖，完成一份不同配方的晚餐
他躺在沙发啤酒泡沫在嘴角的泯灭，‘老了，一切自然就沉沦为经典’
女人张开莲花，蓬核包裹着数个童话故事，没一个和男人无关。
猪食拱鼻讨人欢笑，猪是善良的杂碎，洗干净的皮肤是白嫩的
扎人的毛如须，坚性刚硬……留在圣地亚哥的咖啡馆里，搅拌夕阳晨辉
貌似忧郁、实为优雅。“旅店里幽灵有一只黑色的白眼睛猫
白天睡成木乃伊，Messiah——the Second Coming
在沙漠之海的灰尘坠落中，看着神像皮肤干裂、下些雨还愿
下在海边无人街道巷尾，此处宛如雩雁楼空

2004

X星球上居住的人

     "I am just a dreamer, I dream my life away"
                                                -- Ozzy Osbourne


中间的城堡住着一群相反的人们
他们倒着行走，躺着饮食，站着睡
对一切悲伤的故事，他们都大笑，仰天出门
最差品味的笑话，却会引出清泉般的泪水

他们鞭打彼此，若喜爱对方；他们想念随即远离
住在远方，出现夜里，他们混淆昨天和未来
关于事实难以说清，因为他们总是说，“明天已经过去
昨日未曾到来”

马，羊，和牛，犬，他们都倒置于水中：
他们觉得这样进化可以如同浪潮耐心返回物种的起源
有很多空闲时间，他们让孩子主持世界的年会，自己玩耍
自己每天学习如何忘记，如何忽略思考数字和语法，日与月
在这个星球也是反向旋转的，
甚至他们都尽量有意让自己侧向“另一边”

(睡在床的另一边，行走在街道的另一边)
极为正常的不对称结构，随处可见
这么星球也缓慢一些，季节也由一年慢慢拉至两年
这么反式生活的人们也长寿很多，静坐在夕阳里读未完成的书
书上写的自然都是反现实的故事，里面的梦想
大都充满欺骗而且结局悲惨，他们不喜欢一切注目的真实或者标准

他们喜欢缺憾，憎恶完美和现实。他们浪漫的生活在贫穷和节制里
四周围绕古老庙宇阴凉的墙壁，少数人选中去购物、推销
极少数人负责运输，剩下的人打猎种地自给自足，人们都习惯沉默
出口的声音只能是歌，是和音，是溪流般的诗篇，
如林子归来群鸟的共鸣，似大地远行中象族低吟

没有谁谈论善恶，该消化的每天都在镜子内部进行
花开或叶落的时候，都是部落人们片刻的节日——
人们路过树林便低头葬花葬木，一挥手天地间便雨雪满天
连风云也少有变迁，因为昆虫的鸣叫，一切生灵的语言，他们都理解

他们整个一生都在自我之中行走、相遇、栖息、击鼓放歌，
对坐酣饮时交谈的是亲眼所见的传奇，关于一些英雄
不幸的神话戏剧，或无人知悉幸运的恋情

2004

白羽枝条



渔王盖上书后，里面的人们便睡入文字
那些疲惫的战争，翻转于夜间

不多久归去的路上，车来车往
只是不见行人——
舞蹈的小人从咖啡馆出来
“Dayadhvam，Dayadhvam”

几乎你可以感觉到脑后的沉重
感到脚捶打地板的声响，
(还没有度过内心的冬季么？)
房子里的空调过分殷勤，桌上的信
写满往事，火车呼啸而入山洞的漆黑一片

记得那些抽屉里的话语，和盛开的风信子
一羽鹅毛，上面挤满空气，露水，
前往地狱探亲的人，
为何如此迷恋？(回头一瞬，连火都凝成石器

手伸出墙外，伸出街道，伸出运河，
从原野的绿乳房顶端，伸出一棵树，分叉的树

9点72分的数字指着墙角沉默，‘岸上的鱼儿都很忧郁’
表情调配准确了，可以播放，现场一切疑点
一切虚构的梦按时重播。

飞翔，意义何在，天空展翅
不必依赖敏感，不再凝视地面奔跑逃匿的小兽
气流却不一定总是向上

上面神来回游动，魂也悬在楼阙的背影之中
不见光，容易窒息，蚺蛇懂得麻雀的福
剪断腕的关节，
季节便瞬间隐去。凯歌回还的王，携带维纳斯赐予的女人

十年，战争也不过只是大地肌肤上
夏蚊叮咬的一次痒痛

午夜般安静的广场，鸽子练习群落的起伏，顺风逆风
瓶子里安睡的舳舻
荡漾在卡卜奇奴的隆香小弄

茏葱的池塘，在眼的远方低鸣——
“这世界上至少有人还是快乐的，如遗忘的童话寓言
在你绝望时轻展于空中。”


2004






乱蝶


没有自己的步伐，你如何衡量距离，桥梁自己不会构建
不会从一段文字纵身跃向另一边，岸
不完全擅长筹集船舳

你如何练习混乱，狠毒的七月
前排移动的幻影挡住我的视线，在海边张口的蛤蜊，坚硬中深藏软弱

影片里沉在海底的鱼，嘴上的须修长，舞动，如绢袖丝带
“这里面没有任何引语，惟有刻度”

一切都在现实中退缩，静坐在黑夜里，我们传宗接代
我们的子孙，从呼吸间倒退时间的隧道，无意触摸，蠋虫的美梦
南方岛屿上的蝴蝶树，狂舞如风

妃嫱迟疑的仰望，故乡的父名不清，痴罪不明
山前窗向后各自准确同时平移一步
马戏团里的巨人，被惊醒

它的泪如雨注。失去的，我知道不是别的
来去的总还匀速，顾虑和忽视彼此平行，隔壁的恐怖酝酿革命许久

海耐心地淹没城市，海企图抹去化石里隐藏的错误
(一切奔跑至开始欢游，身染彩绘的女人，

以其细长的鳍
汲取镜中，沉在井底，西元前的书经)

美发店里持续的光明，似乎足以将我窒息。

2004





街上沉淀的洁白


街上人们一直在想爱着，没有什么疑虑
他/她们频繁的穿过彼此，翻着
各自揭晓的书：
其中没有什么哲学或信仰，情人

并肩行入——(羡慕的略带感伤的)眼帘
一切似乎不太公平，(他说很爱你；甚至
以不同方式，擦肩而过之瞬间的亲密或清凉

低头看着地铁从翡冷翠的一夜穿过、你
如飞向眉的康桥，静止于半空！
她弯下腰
拾起一块碎片
没有什么，一切其实并没有破碎、菩萨朴素如斯

人们在街上相爱。
在无人留意的时间间隔)
有人从他们的身影里却看见秋，看见自己的内心
被揪起

(其实你也很爱他——周九；周十到来，混在春虫一起
从前没有发生的也没再继续：

香气迷漫的昙花已炭化
想起车上的风声，颠簸的山路已入夜

歌曲年轻的时候，鲜绿的很，悄然吸附周围所有细节，
海绵一般

不小心打开，如珠出蚌，
安静的你摆好姿态，画框前……西施，西边海底维纳斯
多么洁白的沉淀

2004





窒息的油灯



快乐是一盏油灯：
需常提醒自己，点起燃烧悲伤

光亮前的黑被推向墙角、内心里蹲坐
包裹、甚至遗留下一些碎片
在影中躲藏

死亡，我不能再提起。那些安静的魂
应让他们安宁、不再被惊绕、十年背后又荡回十年
相信你不会在夜里这么......燃烧我的一生
你无形、却不会如此无情

破碎；如大风——林子体内的喘息
窒息的人，如何有资格谈到死，
而且说的如此轻易

2004




里性



1

一起慢下来，雨
简单分散

气愤的深处爬行一只六足昆虫
它会在拐角变色，政府解雇的情人
解雇失业的不仅有杯子
不碎不吵闹的塑料，质地坚硬
在内心

沉睡的虫子，从眼前爬过时天没有黑
楼道里，四脚兽，两个调情的头脸
平行切过

阿拉巴马的律师是哑巴，不及我的迟钝的语速
“城市需要的也许就是一点零星的诚实”



2

她眼里摆着一盆不知名的花
那些语言中的液体，湿漉而温暖
带丝粘性

比如拥抱，比如相爱，无法支付的是熟悉的不能回复的街道
扭转过来扭转过去，4年零7个星座/该结婚的或死去的
都学会了安静

走廊压着胸骨的是急速而逃的地铁，指示的数目NASDAQ
下滑弹性的谎言，在加速度的远去、蒸发中渐冷

他知道爬行虽然慢，
却很平稳
虽干燥、树浆绿色的记忆是会忱恳的，形成疤痕



3

把字叠起，重复，很多陌生的谜
便唤醒自己：加一节螳螂修长的母语
13.5%停顿的误差，来自蜀地，蛇从一块佛符
游下戏法孩童喜庆

(艴然，飞行僵硬的
穿行白字其中其实柔软的

里面挑起的秀发，或者屋檐
或起缓冲作用的(蜘蛛)网



4

你说，‘太清楚的，总藏在胡同
藏在西域欠缺、过多笔划的典故里。
喜欢挖掘的人
却退去在假期在丛林中迷失的夜晚

野地，回到山的腹部
当其它邻国的百姓尚未起兵
马上还没有挂旗；

徘徊、比较、猜疑、甚至省略的
(云里有玉，狱中无昀)

甲壳虫们此时一定唱着：
“Yellow Submarine, oh, Yellow Submarine……


2004





沉沦的空白

      “Something is pushing them
      To the side of their lives.”
                      --Philip Larkin


他还是走了，上次抬不起头的日子
好像一位善良歌者的坠落
在歌中快乐的人，与文字间寄宿者
没有多少差别

死，只是生命中一次成功的变焦。
兴奋还是迟疑，世界加速度的沉沦，
你我都无能为力，可那些纯洁的身影
如此疾驰而去——

我穿过费城细小的街区：
匆忙的人们，从别人琐碎的生活
和自己一步一步偏离。
连路旁的迟钝的树杈和绿色，无声
更换季节的疼痛

那些躺在北方海河中立马横刀的海盗啊
躺在吉普赛女人的怀中
写什么呢，给远在南方久不见信的父母
这个空白如何起笔？

和体内的善恶边疆如何交涉？
和谁面对面会晤，取消经书里主神的干瘪
撤走内心那些迟钝的军人，落魄的政客
这片向内的国土已经统统不再需要

甚至我自己前半生的躯体
其中腐烂的浮士德，他和神话一般苍老
如一朵需要近距离聚焦的爱情，自生自灭
‘人生路，美梦似夜长

琵琶雨泪，醉醒少儿郎’
海边篝火已熄，海风渐冷
习惯从樱桃街入城，核桃街回来

中国城的人们，和我一起
像是已经出入如此自然，向过去
以不同步履节奏，无数次一厢情愿的靠近中，终於
彻底和自己的内心远离


2004



钉子


这是你的句子：
“墙上的钉子，都是自己钉进去的”

其实，所有的钉子
都是我们自己钉入自己。

月杪，我想起一些特洛伊的事情，
想起海伦，和网上的对白

宏谟的命，
和书里的文字总是谬以万千

关于性别，你能给我几多选择
夕阳西昃，
不是所有的定时器，都挂在我的坟前

大泽大烩，满天钉入的星子
如何懂得你我肯綮之处

2004



落地星子


一句无法入诗的感动

如擗下树上的椰子，擗去
你蹲下时，充满身体的海风

神在大地上安放你我，
如遥远的星座，彼此仰望、辨认
忐忑的海，拥抱孤独的姿态无人留意。

唇，是你瓷器脸上的一道血璺
舣在城市的街头，
人们从我饱满的香蕈踏过自己
刿入皮肤的爱情，无人问津

嬖爱的妃，如何隐藏小小妒意
在墨夜的长廊，
粉袖纷舞之伶俜，又有谁知？

2004



偏离节气


很多话都是多余的，
人的耳朵，只向自己张开

小满，适合吵架，跳楼，做爱
风铃晚。绾起你的固执和敏感的麦穗

绾起忧伤。
夜的深度，我无法度量
只感到日月，相互稽留，相互逡巡

和海的距离尚且准确，不至于被波洎，
让腥风浸透我卅年城郭，天真附梦的土壤

节日，总是给我们一些过剩的理由
活下去——
惊蜇时份，你我还都不很清明
而无论如何，

碗里的米饭，
总是一样耐心的，执着着将我们一一通过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