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一只悲伤的山羊》（六首）
             孙慧峰

《忘却》

把这浑圆的球扔到地板上，跳，还是跳。
阴影在灯光里端坐，内心生火，万物不灭。
干燥就是嘴唇打褶，就是那些聚会的人
打来电话，要挟、离间、调笑。

把光阴调暗，内心就亮些。
加一件外衣，再加一件外衣，把对手屏蔽。
嚼口香糖，无意到底，无用到底。
这浑圆的球碰倒指甲刀。指甲刀指甲刀，
指甲全无，痒遍地。
        10:18 04-9-1
   
    《什么时候我才能阳光充足？》

我把秋天的线条
静静地画到墙上
固定一个点
目测它的走向
之后我疲倦了
坐在方向盘后
表情
仿佛
严肃。

《秋天是一只悲伤的山羊》

上来下去，这悲伤有着浓密的羊毛，洁白细腻。
这悲伤被风吹倒。
栅栏门关上，自动关上，任何悲伤都无可救药。

抱着悲伤，不睡觉，面目脏，胡子疯长。
蹲在地上站在窗外浮在空中。绸衣脱落，
椅子空洞，那么多悲伤排着队在树下嘶嘶作响。

阳光充足，楼梯坚固，只是半亩草原荒凉。
秋天是一只悲伤的山羊，不知眠不知寝
蹲在地板上，睡衣宽敞，
下巴上挂着遗传的不会哭的咖啡糖——
悲伤只好悲伤，失芳草，落山谷，我的两鬓一夜染霜。

 《紧张如梦》

在一瞬，就过了多年。
你如此，我这样，
肺低语，胸涨。
一条路堵死一条路。
墙皮脱落，露不出粉红翅膀。
太轻了，那骨头那枕头那药丸那沉重的岛。

永远脚不沾地，没有牙齿可咬，没有永远的痛
充填每只气球。秋天那么白，那骨头
那药丸那荒芜之岛的白。
又轻又白是何苦？
我尝试把白变红，而你却把血液盲目收回——— 

〈交流〉

我们先谈谈你的一日
然后再谈谈我的一天

我们先谈谈风在水上的行走
然后再谈谈水是如何把风推倒

我们谈谈火车、旅程表
然后再谈谈车票如何变成沉重的金属

大部分时间被打发了
那么多蟋蟀钻进夜的深处

你我不负责任
不疾不徐，不哭不笑不露齿

“我们谈谈斧子”
然后再谈谈木头的痛。
   
    《落日下，消防车在叫》
   
世俗在喝酒，世人在聊天，时人在怄气。
新华酒店，扬长而去的大街。
酒宴不免费，下午的代价不算昂贵。
心脏里装着远方的人，双腿麻痹。
心神不定的人，眼皮跳来跳去。
啤酒下肚带来啤酒肚，
烤鸽子在黄牙齿上跳舞。
我只能做到这一点，魂不守舍，魂飞魄不散。
伸出手，把脑袋打开，里面全是江湖。
我把手掌打开，合上，
我把嘴巴打开，合上，
门一开又关了，酒气遍地，遍地世俗的吵嚷。
来得痛快的，不信任也痛快。
拍桌子趴桌子两样姿态。不讨人喜欢，
不能无端厌倦。缓慢啊，落日下，
红色的消防车一路尖叫，鲜红一片——
            11:28 04-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