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一日

           需要怎样抑制自己，我们才能平静的走向阳台，并在那里观看历史？

                                                 ————王家新

高高的塔吊的阴影斜向水域

把所有鸟儿的身影覆盖

在半圆形水域前凸的弧度里

比塔吊阴影更广阔的是海水

汹涌的海水不断前插

扩张着水域帝国的版图

……

鱼呵，不会飞翔的鱼儿

它们身无长物。它们的孤独

被海水侵犯。它们看不到

远方灯塔隐秘的光。。。。。。

在这巨大阴影和海水的运转

以及明亮的水波的晃动里

时代号巨轮拉响汽笛————

呵！破空而出的声流骤然划破了

深度的平静！在这沉重的时刻

多少事物感到惊惧！大街上的人们

茫然望向天空，哆嗦着竖起衣领

匆匆加快了步伐......

无可抗拒的宏大的声流

挟持着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

孩子们兴奋的把硬币

抛向天空。用硬币的正反

猜测着巨轮前进的方向.....

飘动着旗帜的巨轮

清晨驶离海港

中午已改变航向。

掌握罗盘的水手

一天中换了几人

又一声急促的汽笛

覆盖了人们的内心

又一道硬币的弧线

抛向天空......

黄昏来临。平静的夕光中

巨轮回归了陈旧的海港。

汽笛声渐渐停息。空荡荡的静寂

遍布了整个海港.....

在巨大的空旷里废弃的灯塔

渐渐亮起来了......

橘子和菟丝草在风中静静晃动.......

蟋蟀的叫声渐渐浮出草丛

这无辜的声音连同钓勾泛起的

涟漪，仿佛印证着垂钓者

内心的空虚 一阵阵随风推远.......

海港以西，猛然抵达的西季风

熄灭了焊接工人喷射的弧光

将海港陈迹的加固工程打断.......

吹落了晚宴的筷子和少女的披风

裸露出雪白的肌肤......

而海港中心的国家歌剧院

国殇附身于指挥棒下行的

弧线。国家的概念被演出

一再重复。那些被高八度台词

惊起的耳朵形如受惊的鲱鱼

……歌剧院顶楼的水手俱乐部

一些隐秘的消息在杯盏交错中传递.....

而在偶尔飞起的荧火虫的流光里

总有一些漂泊者在夜色中收住脚步

在短暂的微光中唏嘘逝去的光阴

想起千里之外那没有轮船的家乡

呵，在那里不需要在口袋里预备一枚硬币

不需要把它抛向天空以度测轮船的航向………

只有乌蓬船经年的灯火摇曳，只有……

无辜的生活！他们流着泪，卷起行囊

离开海港。再也不曾回来..........

                         04/9/5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