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解伊琳:让写诗像扯淡一样自然
曲解伊琳:让写诗像扯淡一样自然
02年,和以往的任何年份一样,发生过很多事情,这其中,有我和伊琳的相识,她那时还叫做爱玲猫;通过这个名字,你会想到张爱玲,没错,她在以后的日子里证明了,她的确有着上个世纪那个特立独行女人的秉性,敏感,和聪明。毫无疑问,我们是依靠诗人的身份和诗歌的气质相结交;我当时正在做《出路诗刊》,给她留言说赠送她一本诗刊,她傻傻地回信来问,你要网络通联还是家庭住址,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所以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这闹的,我当时就想,这样的疑问一定不会发自普通的女孩子之口。我开始陆续阅读伊琳早期的一些作品,《在汕头的一棵草》《小鸭子嘎嘎嘎》《蝴蝶与寒鸦》等等,我不能完整把握伊琳的作品的艺术倾向,但作为一个合格的阅读者,我感到“女权写作”对伊琳的影响的不存在性和虚无性。
女权写作者,我认为第一面对的就是争夺话语权,这在当代“女子诗报”们身上得到了彻骨的体现,我对她们的举动感到悲哀;女权主义者一开口,就承认了自己的底气不足和卑微的境地,这让她们要实现自己的初衷不知道要奋斗多少年。可怜的女性。伊琳的诗歌是自然的,天生的,随性的,即兴的,是诗歌的本质最好的体现,她不存在责任、利益、发展等外界因素的施压,她距离诗歌的内心很近,我认为这样的写作气质得益于伊琳自己的写作心态的成熟和健全。
诗歌并不是最重要的,写才是重要的,只有当你把诗歌本质认识清楚以后,你的作品才是最快也最能抵达灵魂的软肉;伊琳早期的诗歌显得跳跃而可爱,“小男孩/你不要带我回家/ 我要拿走公主床垫下的豌豆/ 种在春天的池塘边/ 我的孩子和花儿一起做早操(《小鸭子嘎嘎嘎》)一棵金凤树/ 舒展着白天鸟儿留下的情书/ 一页/ 又一页/ 缝在了树洞的地毯上/ 在针脚之间/ 埋下了许多伏笔(《一些月光的碎片》)”诗歌里的画面形象,我们完全可以相信是记忆和想象的糅合,而清晰地呈现,则需要作品背后的操作者足够清醒和高明;那些远去的往事的小细节,始终会存在于挖掘生活要义的人内心深处,并会在适当的时机被说出,让人沉湎。
那个干净的小男孩,双手还散发着香皂的味道,他们的早晨和际遇有着怎样永恒的光辉,或者,窗帘背后的女人,如何凝望户外的一棵树,它们的生长隐藏怎样的密码和契机;哦,那些琐碎的细微的瞬间,足以考察一个诗人细腻和敏锐,诗歌唯一值得追求和存在下去的理由就是重复显现。我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原打算定名为“影子背后的人”,是因为我注意到伊琳在诗歌中较多地出现、并引起我注意的是“影子”这个意象;我不能判断“影子”对于一个诗人意味着什么,它是否包含着诗人写作的秘密或者安慰的元素,“影子站在墙角默不作声”。我想那种自觉地退缩和勇敢地逃避,必将让我们把伊琳和其他任何一个时代的女诗人相分离,这是伊琳的作品独立而自足的内质,“总说着要养一只小狗/总说着要给我买条裙子/ 总说着要好好工作,去吃一顿小肥羊/ 絮絮叨叨/ 看着日子/ 渐渐丰满,渐渐老去(《碎片整理》)如果我告诉你/ 我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你熟睡/ 请你不要笑我/ 穿着42码的拖鞋去散步,好吗?(《幸福宣言》)”
看到这样的句子,如果你简单地把其划分到“情诗”之列,那么您就大错特错了;我对伊琳此类作品的写作手法,称之为“爱情障眼法”,当然你非要和我相反地认为的话,那是你的事情,这篇短文你可看可不看。我说伊琳擅长使用“爱情障眼法”来写作,在对她的作品通读之后,给你的第一印象是,前期(03年之前)作品纯澈可爱,近期(04年)作品朝着自然平实的方向纵深,而中期(03年)的作品则处于摇摆的转型期。阅读发现,伊琳诗歌作品的灵性始终贯彻在每个阶段的写作,这种灵性我认为大可不必可以提倡,而伊琳也恰恰是这样做的。我和伊琳曾有过交流,我们一致认为诗歌是在于表达,而不是从一首完整的作品里调出几句所谓的诗眼,所谓的点睛之笔。那都是拙劣的家伙干的事情。
伊琳的现实职务是小学美术教师,接触最多的是小孩子,每天的生活可以说是单纯而简单,这在她的早期作品可以看出端倪,她的诗歌作品中频繁出现诸多小动物的形象,让她的作品显得轻灵、干净,充满幻境的迷离之美。02 年以后,伊琳和出路的朋友们接触越来越多,难免受到一些影响,但这种影响的面是宽泛的,不一而论的,可以肯定地说,伊琳成为出路同仁是必然的,也是她的福。出路作为一个诗歌团体,一面诗歌旗帜,显得分散而庞大,它没有任何流派观念和统一的诗学主张,生活的环境各异,东西南北国内海外,都有,这让出路同仁的作品的囊括面呈现出无所不包的态势。而伊琳,也顺其自然地成为出路的一份子,用自己的作品和不断前进的精神,丰富着出路的内涵。有时候我想,出路是一个世界,任何热爱诗歌,热爱艺术的人,都会找到自己的标座,安宁地创作,安静地生活。
当然,伊琳也有自己的苦闷,和你们和我一样,都会有自己的苦闷,这种情绪落实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独特的气息,我们没有理由去拒绝,这都是好的。“女人,女人从不喝水/ 可她们用黑陶汲水/ 水,安稳地淌着,淌着/ 鱼儿这时就会游动,拍打身体的节奏《梦见水》;刚刚给你打了电话/ 一场雨就下了……静是一个冷面杀手/ 他撒网捕鱼/ 我就是那条鱼,/ 那条水上是妻子,水下是鱼的鱼《第一炉香》;在话筒的这端
/ 我听见你的声音里夹杂着风的质地/ 你连喊了我三遍/ 眼泪就冲了出来……曾被我误认为野草的麦子/ 如今,它们悄然入梦/ 念着那个鹳河边长大的小孩/ 那个被牛顶到山崖边的小孩/ 是否别来无恙?《夜游神》;门前辟邪的镜子亮如利刃/ 他让我们看到了自己,夹起了尾巴,做人/ 也目睹了一些大而空的忧愁/ 常常在深夜偷偷出走,在鸡啼声里又将忧伤归还《在鞋子里死去》”
流畅的语感,清晰的脉络,干净的记叙和抒情;伊琳在经历了两年有余的练笔试验之后,写出了让人振奋的,也有可能成为其阶段代表作的文本。我在此,想说一点这其中的秘密,但或许不能称之为秘密,因为我说的这些是老生常谈,但真正可以做得的寥寥无几,我想说的是诗歌之外,诗人之内的东西。我常常认为,作为一个诗人,他的生活、思考、行为等等方式,决定着他的写作高度和成就;你绝对不能指望一个对自己内心不诚实的家伙写出什么好东西来,两面三刀,口是心非,我想会占用太多的时间,诗歌是一种生活状态,诗人更是。我讲的意思不是要求你活在诗歌里,而是要求诗人成为自己的作品,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经营,急功近利,沽名钓誉的人,一生都不会从诗歌里得益。因此,我们一定要对“诗歌的无用论”的说法抱有警惕,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手段比专一地明目张胆地追求名誉更恶劣和恶心。
我上面一段说的是我对当代诗坛活跃的小丑们的看法,你们如果看到此文,请自己动手在大脑里删除;我啰嗦那么多,我的本意是要说,伊琳,她的生活决定着她的写作,想象力成为对生活的弥补,而不是哗众取宠的伎俩。在一次谈话中,伊琳说到自己对诗歌的前途没有任何奢想,我想写就写点儿,不想写也就不写,诗歌对我来说不重要。诗歌是不应该成为多么重要的事情,至多是比较重要,将负累放下,慢慢进入生活,做个物质世界里潇洒的神仙更好。一切言说都在扯淡,谁扯得好,就有人赏她一块糖吃。现在,伊琳,请吃糖。
附:伊琳的第一本电子诗集《山羊皮》近期出版,我答应写个序,现在写成这样,算是我对伊琳作品的曲解方式之一。也算序。
再附:不能承受多种曲解的作品肯定是差的——刀刀
刀刀 2004-9-21 二又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