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

听见有人走动，空房子

抱久过什么,锁着部分呼吸

房子空了，往昔还微弱地活着

一张不肯闭合的嘴，含着丢失的睡眠

潮湿的隐语下坠，沉重。令身体接壤的部分坍塌

而开启的唇齿，将继续吞咽

迎面而来的人事

一步步走下黑暗，在黑色的深处规避黑色

楼梯竖着耳朵，分辨足音

数百个跑散的日子，仔细听来

那样多羸弱的孩子

合欢的粉红掺入夜，如正倒入咖啡里的奶

被鼻息截流，童年握在一小束淡香里

三十岁后，身体里含香的物质

在最安静的时刻，会从深潜的冰山中浮出

父母的身体开始空旷起来

目光接驳处，越来越湿润

三姐的酒窝被那场大水淹没，使

家的笑声缺着边角……

生活的粉红正在不可抗拒地褪色

平静地走着，季节越来越短的空巷

时间在背面忧伤地哭泣

空房子，呼吸被谁

无意触碰

2003.7.1 下午

2003.7.7 下午改

《Turn off》

turn off，熄灭灯的风

熄灭眼睛里一些飞着的萤火

让体内的风速也慢下来

旷野。记忆在静静走着

时间的马车将路推向纵深

脚印的呼吸如干草，嗦嗦地摇抖

并且成片成片地与我脱离

一小堆篝火燃烧着，火花噼啪开放

旧事尚带着些微水份

月光不断淘洗的夜晚，这么多年

不肯褪去的黑，一如我不肯添加的白

树林，曾经年轻过。叶子打开光洁的额头

闭合的花朵，也曾摊开过手掌

整整一季，托着一杯甜酒

只是，我始终没能醉倒后再苏醒过来

雪早已化了

这个夏天，别再提起随候鸟迁徙的白颜色

那些留在麦子壳里的雪，也已成为朴素的粮食。

拿起橡皮

擦掉你我之间的距离，逾越也就蒸发

turn off

你，在知觉之外

2003.6.5

2003.6.18 改

《等你》

夜，长发曳地，黑暗浓密

灯光的舌，被时间一层一层截短

子时，我用大脑替你走一遍你即将回家的路

这条路孤零零的，脚步、车轮越来越吝啬与之的交谈

空气抱紧冰凉的膜衣

胸膛里埋伏着硬器

几天了，日子没有表情地垂挂眼前

我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爬满我的脸

我们不断重复挤入一个顶沸的节点，前后都是深谷

丑陋的果夹爆裂，喷张种子

耗尽体力

路在哪一刻开始错乱，一把拆不开的线团

只是，我没有能力交出自己

我仅有的水源缝合在墙壁里，从最初

到现在

墙外，花如潮汐

卷着月光拍打女墙

我拖着腮，坐在白白的石阶上

小心分辨，你即将从草根处

回流的绿色

2003.4.25 凌晨

6.26 凌晨改

《游移·在阳光的水之下   》

窗，掀开春的一角

透明的水倾覆。

蛊惑。放弃陆地

游进阳光

我，一尾粘满细小镜片的鱼

田野，在鳍的牵引下

明亮地摆动

泥土，撑开毛孔

发出泡沫的声响，如啤酒

溢。向上，向着天空

喷洒氧气的孢子

植物的细节被放大，关注，

就如关注初生的小动物

关注儿子第一次打开手掌

溶化了的绿色，流动着

填补地表上的每一个缝隙

可以流动的物体越来越多……

风筝，筑一条水渠

让童心在蓝色的高处

涓涓回旋，从生命的这头到那头

花朵，就要带来一场

彩色的潮汐，爱情将

集体发生

时光被软化

达利的笔醒了，德彪西的耳朵复苏

他们整考虑一个新的课题

关于水和快乐

肩膀被触击，我回到另一度空间

可，我的手指还滴着阳光的水珠

我的脚，是野菜的形状

2003.3.13

2003.3.17 续完

《给你·夜》

沿着你鼾声的梯子，上升。

少女时光的草原，洁白的灵畜，交换的

一颗豆子，藤蔓开始爬行

越过月光的云层。

巨人的竖琴。音符，跳过弦的篱笆

变成钻石

天空，闪亮的风铃。

光滑的树，臂膊。

长头发的小鸟停靠过来

眠的水域内外，柳枝长堤。

软的积木，插起无隙小船，滑行。

手，小小偶人

卧在你掌心的蓬内

听时间的雨，渐渐消音

码头。集装箱罗列。

黑色的夜，卸掉体内最深的颜色。

脚尖拼命支撑的舞台，缩了起来

不再苛责我的舞姿

白色舞鞋花瓣收拢

梦，收容了疲惫的旋转

亲爱的，你在

夜就是一支巨大的羽毛

驮着我，向蓝色绸缎

缓缓坠落

2003.3.18 夜

2003.4.8. 夜

《风，春风》

（一）

高处，被你征服。纵容。

冲击波，留耳朵在知觉的前沿

六楼，无处藏匿。

坐在你敞开的衣襟中，听

你肺部的轰鸣

清洗。你欲吐出冬天的积垢

（二）

你的力量很大。

不断推搡一个情节的结束，关于冷和黑色。

世界显得很安静，而

鼓乐的洪水在天空中倾滥

你可以将季节翻新，却对我

无能为力。

粉末，不停洒入

我收藏的光阴

（三）

你是痛的

不然不会在窗缝的挤压下，尖利地呻吟

占领。但代价不可预测

（四）

幻灯片。随你电流的激活

画面每瞬都新鲜

树叶，完成了色彩的惊喜。

花朵，突然打开包袱，美丽的布匹。

空气，开始宠爱香味儿的舞蹈……

这是季节最美的年纪。

通感。画面让记忆回潮

二十年前的操场，跑道

我毛茸茸的笑，掷地有声

（五）

你来了，鸟儿开始给晨曦伴唱

白色蝴蝶开始种植爱情

汗水，开始感动麦地

我开始了什么，面对你

摊开贫瘠的双掌

2003年4月15日 夜

《夜晚》

花朵，干净的盆骨。黑色的树叶

遮蔽城市的裸体

我被灯光浸泡，皮肤上经年的油漆

渐渐剥落。手指的喘息清冷、宁静

被干净的雪细细摩擦

掀开时间的海，吐露人鱼胸前的窗口

夜晚，在森林腹部隐痛着的钻石

白天全部消失

2003.5.2

《心脏》

代替腿，在时间的树林中

一路快跑。阳光，正被夜的碗扣着。

楼宇，沉默的海绵

无数个张开的孔洞，吞咽了

城市的声响

心跳的脚步越出水面

相形之下，秒针的步履从容、悠闲

我找不到什么重物按住自己，就如

石块压住飞舞的纸张。

远方的一摞书籍，让词语的彩片

沸沸扬扬，子时

我是不可自抑的舞者

被一双目光洞穿，束在胸衣

里的隐痛，惊讶飞出，一地玻璃碎片。

“站在生活的岸上，浑身湿透

在一包反复洗用的碎布中，翻拣着快乐”

珍爱神赐的一只苹果

我被生活选择，剪短翅膀

在手指之间飞翔

只是，我不能减少心跳的停顿

这由来已久的猝然早搏

2003.5.13 凌晨

《一组短诗》

（一） 短裙

脸孔下移

下移到花瓣的外部

裙摆的手，捂不住的楼下

被街道四面辨认

目光的气流不断回旋

偶出深闺

红色潮汐，入侵

楼顶上的白瓷

（二） 草莓

孩子把夜种进土里

妈妈引来青丝的水渠

收获。篮子里盛着

插满星星的小小心脏

（三） 喷水壶

为情而生

一路追随  一路洒泪

花朵闭合了扉页

它抹掉了空气的皱纹

（四） 夏天

态度温存，罗裳

轻解，不觉

几句耳语

天空就紧张、羞涩

手掌，攥出了汗水

（五） 洗澡

擦亮银器

森林。

花香在奔跑

童话，在夜晚打包

在清晨寄到

2002.5.25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