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灵遗址

我还想对你说很多话

那些我收藏了若干年的珍宝

被岁月的石头压在心灵的遗址下面

在你带来的阳光里，在雨后的

晴朗中，发了芽

至少我得给你描绘，那两片嫩叶

有多可爱

我搀扶你沿着古老的城墙

向缘起的垛口

就为了告诉你那两片嫩叶，有多可爱

你说你走不动了

身子倒过来

靠住我肩膀，把重量全交给我

你用这重量堵住我的嘴

没说出口的两片嫩叶

枯死在喉咙里

自杀者

自杀者都是预言家

他闭上眼睛就看见末日的图画

看到玫瑰在花蕾中凋谢

雏鸟死在蛋壳里

云还没到雨就先来了

树叶先于秋风腐烂

星星噼噼叭叭落下一地冰雹

不等抬起腿来

就坐到另一个世界的板凳上

自杀者是善于做减法的人

减去路上的艰辛、苦痛和哀愁

减去爱恨、爱人或仇家

减去山丘和峡谷

减去思想的弯道

减去眼球里的全部风景

减去眼球

一拉上眼帘就看到彼岸灯火

在去往彼岸的途中

不再相信双脚而相信翅膀

沉思者

寺院里的老僧不说话

他的语言就是那串数不完的珠子

数一圈死一回

他还活着，活过一百岁

一个配钥匙的聋哑人

劳累和忙碌占据了手语

甚至懒得与天空交换眼神

这个人，打开了许多扇门

静默的，还有蝴蝶和鱼

它们用肢体谈论美和爱情

还有乌龟，不哭也不笑

以超然的神态说出恒久

今天，我也做一回沉思者

在熟人和陌生人当中紧闭嘴巴

让语言在肚子里一千次发酵

这一天，我还活着吗

生命中的溪流

我将接纳这溪流的全部

富有和弯蜒的美

雾中的白沙、卵石和水草

趿拉着鞋子奔跑的小树

蛇一样的身子

扭动出迷人的哈德逊河风景画

而另一种溪流却令我惊惧

它在机体上开辟错误的河道

在显微镜里

呈现出畸型的不驯的脸孔

它滋养岛上的海盗

最终将那个人的宇宙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