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伯（外一首）

我去看你，有两条路要走
一条是五年前，我只要拐过一条巷了
经过一弯河塘，一棵
长在你门前，活了几十年的树
你石头一样蹲在墙根下，我听你
叭嗒叭嗒地，抽着老汗烟

我知道第二天，你会在清晨
提着半桶，刚从塘里打出来的鱼儿
放在门后，你那双沾满泥巴的脚
会扯着我的眼睛，久久地
跟着你的背影

我熟悉你寡言少语的样子，我想着
一个秋天你递过来的五块钱，你让我
在老家的集市上，购买许多年来我们
生长的陌生，而你
一双露了脚趾的鞋子，让我洞察了生活的
伤口。之后我们再次分开

现在，我来看你了
我要走另一条路，经过三条巷子
无数棵树。阳光在乡间晴朗地照着
我看见多年前的脚印，还在
大伯，我看见你了，隔着一层黄土

隔着一层黄土，隔着平原上的时间
中间有缤纷的火花，我们对望着
然后，我要从乡间的路上走回到你
生活过的房子，那里有你的儿女们摆出的
粮食与酒，我要咽下重逢的快乐

我知道春天的麦子，还会在你的身边
长出来。我看着堂弟的身影也见
蹒跚。我知道我也会长成乡间或者城市的
一块石头。大伯
我会在未来的许多风景中，长久地
遇见你
 

四处是墙壁，阻挡时间的贯穿

 我 在 水 边

我在水边，我在水波溅到红鞋子的水边
水养着两岸的花草，它们是我的点缀
你走在一条路上，没着我面前的
水的走向，这水和我的红鞋子亲密无间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间，我要记住
记住我的手不安地按在胸口，我听见
星星从天空中走下来，在我的头顶
我知道遥远，只是眼睛里的一团雾气

你要是一盏灯，有一天还会亮起来
你要是月亮，就会从水里走出来
我听见一个清凉的女声，在镜子一般的
河面上调情。她已经打湿我的花裙子

我在水边，我在一群野鸭子突然惊起的
水边，我识别着一些虚空的姿式，那飞翔
那林中的鸟巢。这时间是在五月
在五月的水边，我和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路上

在路上我听不到这个人的声音，这个时候
他碰巧是在一辆公交车上，和一个碰巧
长得像我的女人，坐在两个相邻的座位上
就象我的红鞋子，挨着不断涌过来的水

河水，和我，在五月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