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诗歌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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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死皮层层堆积。一把破烂的偶像,
丢也丢不掉的坏毛病。在时间之后,
云已成风,水入汪洋,许诺之地
从未有过的差强人意。危险,是对自己的
涉入,跌落或忘于川,在汽水里
盥洗自己,三十个燕子往返春秋,
它们象谁,不象谁,无需报答的是虚荣心。
说来真怪,总是在搬弄和惦记的时候,
浑身充满了躁动和蓬勃。之前不行,
之后每一个活蹦乱跳的意味,旋即
又像破碎的水花四处飞溅。灵感
持久与忙碌的人无缘,恍惚的儿时辰光
异样的卑贱,一粒洋溢着等待的球,奔波在
网的两边,炫耀与叹息了多少年,多少遗言。
只要一小步,就足以踏起经年的灰尘。
晨语,午休,晚间难以言传的快乐和有礼,
象一束摇摆的花,被高高裱起。风在下面
连续翻页,摇曳比西风更懂得珍惜。教堂
是它们的家,间或中,残秋的早雪来临。
一个遗留的革命之子,祈待对自己的公义,
所有的恐惧失去了重量,在一把尘土里。
迟钝的根芽,来不及得到关照便陷入了危机。
它一出土,就局促,迷惘,接着被淹没在
熏呛的香味里。它在倒塌的元音上高烧,
如何茁壮想起来遥迢而又凄迷,它真正置身在
这顺服光景的时候,其实并非一个好角儿,
噢,心肝,如果累实的果完成不了对你的启蒙,
我只能与你心照不宣,一夜相陪在粗野之地。
真正的固执是需要力量的。倘若果实的结局
注定是脱落,那又何苦一直憋在枝头。青春的
后遗症教人不放心,必须洞悉的是飞沫、
内热以及尘垢。第三十张牌面上,一无所有,
后背的女人善于应变,有智慧,知道
现时的结局。她手里的道具亮成了词语,
前额吊满珍珠,琳琅无比。蛋青抹光的发髻。
这张牌我务必要推荐给后来的自己。我务必要
扯下她裙摆的一角成瀑布,当风掀动我衣领时,
重新站在河的上游,光着胳膊,开花,生活。
所有的旧爱已步上高山,名字如舌尖上的船,
身体象流水一样庄严,那是我曾经唯一拿得出手的,
我童年的大公现在在秘鲁,或者直布罗陀,他无法
再帮我,我有点发抖,我的心跳得象春天的滚雷。
现在依然是秋天,这一点不会变。无论我如何
暗藏着香料,隐身在春天的山河,无论我内心的
光线是如何在我的牙齿上闪烁,现在依然是秋天,
只不过回春之力是我绣金的成就。我将不用,或者
更少地用液体来描写整个湿透的过程,只在每年的
今天检索一些荆棘与蜜糖的结盟以及一些微妙元素
的感动,任凭光阴对我点断了柔指,面容冷漠。
乌瓦 于2003年11月12日
在天空下飞
在天空下飞,顺着心灵
就能看见果浆和树叶。
浮云是胡须,苍白、稀疏,
生锈的锁,禁不住突然的归。
一枚钱币成绝响,作梦,拖泥带水。
知觉的城堡以外,有隐雷。
飞鸟,展鞘翅驱身向雪。
呼呼,进入梦内,
摘朵云别在胸前。奋勇地疼,
疼给别人看,前途有七八个
带枪的好汉。桂皮树,
树皮浮泛在中间一代,
把苍茫切分,各据两岸。
乌瓦 于2003年11月7日
铁,你快来消灭我体内的虫
我想消灭我体内的虫
让高明进来 让不俗进来
让富裕的初一和十五进来
隔岸的铁 你快来
我将仰望着迎接
我便要记起了如何飞
千顷波浪 从天上倒出来
刷刷的 也有断了的
但云会象锡一样
把它们重新连起来
我不能把心停掉
我太忙了 铁
当国家的朝霞经过根时
你自己踩着
河床的软弱过来吧
来消灭我体里的虫
铁 别跟我
站成棋阵 敌视对岸
别嫌我狡猾 也别心疼
乌瓦 2003年11月7日
有些名词反复地念就象琴键
其实 你们都误会了
上次的第二段我是想说
雨拉下了一面天空
在足踝的厮磨间
我说天空天空
天空 天空
我趴下的时候
看到了钢琴的黑白两键
乌瓦 2003年11月8日
有关字词的音乐形象与美术形象
芳芳问:如果你反复地
读“芳芳”会不会想起琴键?
不会,那可能
是一床夏天的麻将席子。
如果是形容词呢?
比如“颓废”?
那要容易些,那应该是一条
对天空丧失了挺举力量的慧根。
乌瓦 2003年11月8日
是的你说对了,这些都要走
这些都要走。如同水波刮去池面
所有的叫喊。故居或情人、
令舌头分岔的助动词、急归
所出之地的暮色、穿过深谷的鸟。
是的你说对了,这些都要走。
深谷尖锐、细长,泛着桔红色。
从左至右,是战地与床褥的路径。
临了现眼的是一个平交道,
抢在它前面去面对耳窝的年轮,
将疑句如木椿插入胸口。
那些标本,那些意图的化石
继续风化,纸灰一样散向各地。
那些老在水烟之中的情言。
这些都要走。现在还剩一些
残余的痕迹。纤瘦的石柱、
更瘦的竖琴,玉一样的鼻子
越来越受责难,亲人的数目
越来越模糊。掀开眼皮就是掀开天空,
你数不过来的,是时候离家出走了,
是的,你说对了,这些都要走。
乌瓦 于2003年11月9日
有些名词反复地念象琴键
我们频繁地出入天空
频繁地出入,觥杯,
着紫丁香的魅影。
与之搭配的是面具,
还有右肩迷信的宿疾。
铅笔画就的似锦繁花,和时间,
月亮、母鸡和音乐,
隔着犹豫的距离,
我们还小,更小的是性欲。
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找到出路。
即使频繁地出入天空,
也只有一场,或者两场
落魄的召唤法事。
有时做爱,有时不,
有点故意的出尔反尔。
一位黑籍诗人是我的挚友,
你说,他不爱你,
他说...他是说他的不俗与高明。
你是我的铁。是锁,是琴弦。
敲打与被敲打,一再混淆,
梦话简短如虾,如消逝的风暴。
比划是多余的,雨重尘轻,
风衣遮避了地图的指向。
什么是仁厚可亲?
一束柳条甚或一头雪豹?
炒着地皮的野草,随意发布柔情,
我们在左岸,在圣海伦火山
频繁地出入天空,
频繁地目睹死亡和生殖。
乌瓦 于2003年11月10日
剧情
一
一月清冷。人子头一回蹲下,就被人
算出了要窝囊半辈子。雪,将下不下,
那孩子七窍流血,齿轮的咬文竟嚼出了
来自经验的才华。不,是七孔流泉,
在冬日昏黄的雾下,梦景恍惚,似儿时
辰光,他明白了那是谁,谁是谁,
他知道谁在怀念,怀念着谁。他站起来,
转身,世界与他消失在一阵怀念中,
他感觉到屋檐被盖歪了,接着就感觉到
世界在起风,飞得起来,他说那件披风,
说它们的背后,说那光,那是闪电,
在梦中,接着带来了湿雨,是湿雨,
不是雪,依然不是雪,他在一千个远方
躲避,他到了曼哈顿或布鲁克林,
他又看到了什么?他是中国人,
是地道的中国人,不是日本人,
更不是尤太人,有些一直困扰他的
问题难以启齿,真的,是真的难以启齿,
他不是异教徒,他是为这些问题来的,
这陌生的异地没有表兄,孤独的人
象手纸一样卑贱,他越骂就越是
象手纸一样卑贱,他很快就明白了,
悄悄地,哪朵雏菊是卡通玛丽
与魔鬼生的贱种?他要到那乳沟里去,
去那滑行,去闪烁其词,还剩下
两双新鞋子来不及穿,打折的美国货,
不敢穿是因为那鞋子会带他穿行过
人群的海水,他的头发会象水母
一样地漂起来,那样他就会望东望西,
又难免触景多情,那乳沟他从来没有去过,
探险呢,嗨嗨,阿卡迪亚,同情,克制,
其中绝大多数的无法言喻,
大半个月份他留着过去,只是为了
用来惭愧,这包括他的手势和爱语,
这也是难以启齿的,象风的尾势,
风的尾势,溯流的漏船,冰冷的物质
从裂隙徐徐漏入,他不戽水,他觉得这样
会死得很自由,很自由啊,
二
那些药我还没吃完。我怕发胖。
维生素也不行。这一年,这一年,
年夜饭教我想起了往昔的巨浪涛涛
和蹄声雷雷。很多忘不了的时刻
都会回来,钟声铿锵,年年如此,
莫如舍弃的时候总是如此。细雨瓢泼,
邻居的脸,我的左眼不能再相信右眼。
我从酒影里看到眉毛,好象斜斜的
要飞进头发里去。我是我所见过的
抽烟抽得最不好看的男子,我不是
吸给别人看的,这就注定了我的
埋头苦干。少时的电话闲谈已经象是
前生的事,深渊般的情意,说来垂直,
不可能象江水一样长。床,
两个人的战场,三个人的战场,
一群人的战场,我耽心我一颤抖,
眉毛就会飞走,这年头不得不小心呐。
我现在知道了人是不能不讲脸的,
这是个朴素的认识,我的知已,我的兄弟,
当欧罗巴最知名的女相士盘问我镶牙
的银票是如何花销的,你知道,
弄不停当,这都是英雄们在所难免的。
这位小英雄贵姓啊?我听前辈问我,
我差点没笑,幸亏没笑,所以我
小时就是小英雄。七六年,我从电影里
看到很多房屋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
我那时就隐身在埋我的土里,炼我的火里,
我的心情是飞扬怒放的,我耽心极了,
害怕有人高举着火烛靠近,因为我知道
石头也会脸红,我还知道再沉痛的
苦愁来临,也不过是开头那一刹那
以及多年以后的莫名悲伤。那悲伤来时,
连野草也会像黑白电视一样,纷纷
有了色彩,一瞬间,整个山坡都是频道。
走来走去的鬼踩葡萄,踩葡萄,
背着光说话,我可以无所畏惧地穿过
天国的至福,找到她的肖像。一切的美
使我安祥,更好的言辞,正等待宴飨。
我不得不感谢我的上人,我的上人
一个是射手,一个是天蝎,我在他们之间
哈啾哈啾地嗑睡,水火相融,
因此我除了有俗夫的回拳,更兼有一袭
三角胸衣和桃红洋装。当我饮泣时,
其实我很快乐,这是从一个故事里
感受到的认知,所以我时而愤懑时而宽宥。
一只箭的射程有多少,只有转身离去时
它才落下,我只想搭船走,草水凄凄的,
能体会我白袍下的心肠。草水凄凄的,
草水凄凄的,我至今瓶里的酒未干,
握笔的手爬满了苔藓。。。再见,读者,
再见,阿卡迪亚,再见,苏菲,
再见,沐,再见,再见再见再见再见,
三
你是不习惯了吧,这一年前后的变故
你会不习惯很久的。“命运是这样席卷了
你的宗亲”西班牙你再也去不了了,
这是件小事,威廉王大街不过是云雾征象,
你感到最痛心的其实是丧失了表情的
山山水水,以及一些耳口交接的淹渍故事。
“你的嘴唇不再会呈现迷人的光泽,那象一种
女人擦的唇膏”,这忽略不计,无数的
惊呼和喝彩都留在苍茫的年前了,
你比以前消瘦了很多。你说这墓要建得
显眼些,要高过西尔斯塔,要高过
尤太族或爱尔兰穿裙子的男人,后来副歌渐起,
一些嗡嗡的和声填补空隙,你开始热爱万物,
心软得象无音的弦,你在跳最后的探戈时,
舞曲一不小心滑进了你的心房,你再次饮泣,
雨还在下,这时夹了点雪籽,你看到
彼岸的枕头堆高了溪床,那些睡态竟是
如此的暴涨。如果你的卑微可以像军舰
一样被击沉,连同沉没的还有悲伤的垢,
秘密的错以及沉湎的咎,你愿意用肉身来
呼唤流星撞击下限的甲板和退潮的人情。
你尽力了,你发誓,一片清寂,有丝绸
面对荒碑默默滑落,所有的人睁大眼睛
暗自欣赏,心照不宣,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最后那一片无限放大的布满了马赛克的肉茧
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痛快淋漓地呈现后
轰然落地,摇晃了几下,带起了好莱坞的尘土。
寒意从两脚间升向膝盖,一只鹭鸶
用很瘦的时速低空飞行,她有意的愚騃
不过是一些已经失效的秘诀。你失神看她
没再言语,黄扬木也无法言语,这时的雨势
有尼龙般的材质,你撑不住了,即将由它
包裹吞噬,你看到漂亮的苏菲穿着绣花罩袍,
鹿在她的裙摆奔跑,她借着星子的微光
向你挥手,第一次,有点像只蝴蝶,
第二次,你忽然看到她赤裸的手臂象惊慌的蛇身。。。
乌瓦 于二零零四年小年夜
叙述--人在版纳
月光下的歌谣,彩色筒裙,傣家竹楼
和井塔。小乘佛教,殉欲是苦,
绝欲也是苦,舂米、织布,竹楼
轻巧凉爽,吱呀吱呀。黄牛行走在
公路上,鸭掌木、竹林象迷宫,坝子
星罗旗布,澜沧江浩浩荡荡,
勐巴拉纳西,春天广大,雨季漫长。
圣钟如云,神明在接踵而来的高山上。
卓玛把手垂下时,白孔雀正离开水洼,
代表傲慢的少数派,径直去了。
这是个唐突的看法,当时我正陷入
一个智力的低潮,卓玛停止了述说,
只是变化、微笑,把我搞得很娇气,
藤蔓在胭脂的轻抹间被绞痛。我站在路上。
药店,糯米香茶,流失的往事以及
几句简单的对话。漫天的星
被芳香包围,虚构的吻合绽放我
内心的烟火,沦陷的我被咬进了时光。
爱伲人的情歌在水烟之中醒来,
一种时断时续的激情,在原乡的泥土上
灌溉一条迷失的河流,卓玛,筹整粮秣,
她在多年以前就习惯了独自野蛮的生活。
这个她不会承认,这是我偷偷感觉来的。
这使我有一瞬间认为失序的云,
是上下不得的梯子,远方的生活周刊
将在十年后告诉她这个结论是她
一生中的大事。我说卓玛,只要你一抖,
所有的字就会掉下来,象熟透了的蛋黄果,
你将在夜里怀念雨林,怀念漆黑的跳舞草
坐立难安或者心潮难平,回音飘向屋顶。
还有那芒锣和脚鼓的声响在橡胶林里
彻夜不息。那小画册中描绘的汉子,
忧愁而豁达,于北回归线迎风而立。
卓玛的腰肢如此纤细,好似绵竹,
可苦痛常在,赤足而舞歌永无穷期,
一场绝望的爱情,仍可以藕断丝连,
她可能会删繁就简,由着自己的发髻,
被另一个阿力插入碧绿苍翠的龙舌兰。
我这样想着,便枕在卓玛的腿上睡着了。
流动和隐匿无开头又无结局,桔红色的
夕阳令我在版纳遗失了太多的痕迹。
后来卓玛拒绝表达的时候越来越多,
原因是我酒后乱性,嗜赌如命,这令我
无比困惑,以至于一想起版纳,便无法
获得明净的小睡,便看到那泼水时节的
凤凰树和攀枝花象燃烧的火焰,刺疼了我。
乌瓦 于二零零四年二月五日
叙述--一面湖水
我知道浮游是消极的。云雾尽散,
苍山细致入微。一声孤芳自赏的
叫喊穿透防线,洱海有神秘的美,
空虚一片。情愫流转,是如此
孤立无援,近的远了,远的近了,
鱼在分裂里繁殖出晚霜与晨露的
爱恋,南诏王朝目睹了那一夜
风雪的变迁,白马的舌根萎缩,
舌苔风化,花和月继续润湿话语,
它们终止了缅怀,终止在缅怀里。
这不是属于我的美。一旦我离开,
这一行一行的阳光就会象谎言。
我不敢触摸,否则手就会奇痒无比,
那些高速言语的假象,叫贪婪的人
如何承受,那一切不过是随时留给
将来的暗伤以及另一种写信的比喻。
更多的暗伤在远处,渔民们在休息,
更远处是腥红的土地、斑驳的城墙、
墙缝里泻下的时间流沙以及它们本身
所泛起的繁华而苍凉的光,老天爷!
我的眼找不到遮阳的角落。慌乱间
我看到卓玛把自己缩得比水草还瘦,
站在招风的险域如同横迹于生命之门
与化生之路。是变化为泥,还是
修练成鱼,我默问过王宫的智者和
天下的英雄---一生的才能就是从这里
到那里,或隐居云游或对风高歌,
铭记与忘记,激情与跌宕飘摇的生机,
苍茫的洱海随时接受大风中的挫骨扬灰,
恢弘啊,常识中淡远而陌生的一面湖水。
敬爱的水,卓玛就站在我的眼前。
她给了我一些零碎的音节和随着阳光
寂静爬行的影子,让我恐惧头顶上
易碎的船桅。三道茶的工夫,令人
叹息自己是触不到低垂云雨的过客,
温存的底蕴,卷舒不定,她想转身,
一叶轻舟回到宋政和七年,告别可能
也是一种体帖,坠饰上细密的翡翠配上
湛蓝的水那将是一场盛大的蝴蝶会,
一记飞白,好风光在大理三月,哎--
船身有点倾斜,这令我险要的诗行
开始向页边距滑泻。衣冠飘零的卓玛
在适应了心湖的荡漾后,又嗅到了
前世匿迹的寂静幽香且轻易地将眼神
分入了章节。过桥米线,石刀、石斧、
石凿、石网坠,双廊的白族渔村频繁地
在石雕和纪念碑上来回,一场误会抑或
一阵史上云烟,本该都是不相干的事物,
却莫明地想要怀念,这些都将是暗伤,
卓玛举起手,为我挡住水面上坚硬的强光。
乌瓦 于二零零四年二月十日
叙述——丽江故事
一
从头到尾,一种沉静的,窃窃的忧伤
使我兴奋。卓玛说这个小城适合考古。
卓玛站在高处,丽江是一块黑板上的
雕塑,部族的方言、刷刷响的树叶、
熄灭的火,灰烬旁有一张将时间
坐老的躺椅。一枚生锈的唱针,
在梁柱与砖瓦间偷偷发声,人或者鬼,
谁点亮天灯?一支葫芦丝在寻它时
便消失了,到处是暗藏的遗言,
到处是有,或者无。
二
一条河,是一条犹疑的小路,岸边
开满了野花。我知道小城有世袭的
疲惫,扎根太深,我还知道多年前
有一场地震,震央不明,落寞万分的
是追丢了云的雀。我说卓玛,快回答,
这是黄昏,到底谁来掌灯?凤尾竹
在四处发芽,卓玛不说话。四方街上
有格局苍老地愿景,跳舞的人不会在意,
没有人会在意,背景之后,还有谁
可以看见自己。
三
我拉了拉卓玛的手。卓玛转过脸,
看我。一些烟雾象牛奶一样地在空中
凑来凑去,楚楚动人或孤苦伶仃。
雪山在不远处,这很重要,我心头
柔软,想刻下些什么,卓玛的笑
让我心酸,我说哆和啦之间,一定
要有一个园滑的装饰音,你听我示范---
这样哆~啦、哆~啦的,你就一辈子
也逃不出黑白水河和甘海子,一辈子
逃不出丽江了。
四
卓玛拼命地忍住了哭。卓玛的笑
扑面而来,随后象花瓣飘落从此
凝然不动。她说她又看到了那位
棕色的老东巴,那剑上的红光
在闪啊闪的,象万朵山茶,药书、
杂言以及舞谱就此缠绕了她,纳西啊
纳西,你的本主起源于气、化育于水、
脱胎于蛋、长眠于山下,那么多的
自豪和怨恨,若不洄转成彼此的年轮,
何以进入风景?
五
在面对面的笑容里,我还是耽心,
我总耽心卓玛就突然哭起来。我一想起
她双手插在衣兜里,背着白色的书包,
手里紧攥着一只简陋的钢笔走在风里,
走在熙攘的街角,我就想跟她一起
去到玉龙第三国。等等,我得问一下阿姐,
那是在云衫坪吧,据说那里“火红斑虎
当乘骑,银角花鹿来耕耘”,我跟兄长
也说过,我总这样想卓玛,我一直耽心,
我耽心我先她而落泪。
六
我轻轻地叹息了一下。我在丽江的几个
角落接了几个电话,暴露了一些小秘密。
我接受了木氏土司的拷问,雪山融泉流过
我身旁,白沙细乐响起,我承认我喜欢
卓玛低头时白得泛青的脖子以及她
媚妩的气息,我说卸下你的发卡吧,
再晚点,月光就要将枯井灌醉了,卓玛
飞得很高,走婚似的,我看到她的笑容
刻在象形经书上,渲泻在洞经音乐
和壁画上,挂在天上。
七
后来是野蛮的沉寂。为了那莫名的
缘由和难言的过去。我知道有一种相思
和期待象火苗象流星不熄。远山逶迤,
坦诚自己的无耻可以友好而且相知,
甚至同舟共济。寒松郁郁,这气氛
差不多了。。我脚踏车的链条已经脱落,
我的眼象干瘪的龙眼滴不出水,我的嘴
唏嘘不出垂柳小曲,我的耳已经听不到
那头无时差的嘀嘀忙音,我所有的追思
不过是又一次冰山雪景。
八
这样就够了吧。檐下的悬鱼目睹了
这一切。卓玛这回是真的要哭了。
卓玛的玉指素臂伸了过来,她又笑了,
她信不过我的傻逼煽情,“你要走么?”
“你要离开丽江么?”回头,折一枝
柳条,暮色还在忙着,转眼就春节到了,
烟花破碎在恍惚的梦中,她想抓住我,
手指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长长的沉默
便往城的两端展开了,我在梦里收到一封信,
来自丽江,卓玛说,这一生没怎么哭过,
这个冬天,哭了九、十、十一场。。。
九
。。。
十
。。。
十一
。。。
乌瓦 于二零零四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