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七 首

僵 持

那个人的左手

被雨水拉着

那个人的右手

被阳光拉着

仿佛僵持了很久

那个人的脸

已出现一道深深的裂逢

此刻，他望着我

雨水和阳光

也望着我。整个下午

我像一小片阴影

在雨水和阳光之间

移过来又移过去

不知所措

今 夜

今夜，我要把门窗

全部敞开，今夜

我要把灯全部拉亮

今夜，我要把身子

从黑暗中取出来

如箫，让风吹响

今夜，我要把诗歌

挂在院里的树枝上

如叶，让雨浇绿

今夜，我要把酒温热

等那个追踪我一生的人

认出我，与我共饮

把我悄悄带进月光

树 林

如果远一点

我就不会听见落叶

坠地的碎裂声

如果远一点

我就不会听见飞鸟

破雾的哀鸣声

如果远一点

我就不会听见动物

受伤的呻吟声

如果再远一点

我就只会看见树林

像一大片绿

泡在天地之间

软软的，静静的

一缕缕清香

缓缓地向我漫来

梦 中

我总在梦中

设置一座山，在山顶

设置一尊石头

在石头上设置一只鹰

我总在梦中

让鹰高高地飞起来

用尖硬的弯嘴

把我叼住，在半空

晃过来又晃过去

我总在梦中

听见猎枪的声音

鹰飞回山顶的石头

我一身鲜血

跌倒在蓬乱的草丛中

距 离

吹了一夜的风

那些树，愈显精神

黄黄的落叶

散在路的两旁

我从路中走过

她们一声不响

其中的一片

向里挪了挪身子

仿佛要与我

拉开一些距离

割 镰

清晨，一个人

在草地上缓缓散步

他时而看天，时而看地

时而蹲下去

拔弄嫩黄的草尖

阳光静静泻下

草地上散步的人

慢慢绿了起来

透过窗口，我感到自己

看那个人的目光

如一把割镰

锋利，又迟疑

银 针

路上只我一人

夜色浓稠

我像一颗银针

被一双手越扎越深

一只鸟尖叫的时候

我被抽出用布包好

塞进黑暗深处

夜晚终于安静下来

仿佛滞阻的经络

已被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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