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塬组歌（组诗）

　　　◇叶梓

　　　　
　　　清明

有一个人因它的来临而提前进入悲伤
一种庄重的悲伤
一种夹杂着烦躁和不安的悲伤

－－当他身持托盘
领着我们前往坟地的时候
一场内心的风暴，算是平息下来

（记忆里，我跟在后面
总会想起一句诗：人生有酒须当醉，
　　　　　　　　一滴何曾到九泉。）

－－当岁月替我穿上游子的外衣时
尽管我年未而立，却总要如期归去
和一位比我更懂得怀念的人一起
在坟头添些土
或者锄锄草
2004/03/09

 秋
 一场秋雨一场寒
十场秋雨穿上棉
－—民谚

秋雨连绵
大地好像一件脏衣裳

被秋天之手越洗越白
最终被时间干干净净地放进雪的衣柜
捅旺的炉火
会照看你过冬
2003/10/15
2004/03/17改定

黄
太阳落坡四山黄
－－录自家乡民谣

此刻的土塬
像是一具高个男人身着黄袍的尸体
内心因卸下沉重的欲望而平静了

土塬的此刻
让一个对颜色迟钝的人固执地认为
黄啊
安宁的颜色
2004/02/2６

拐豆腐之歌

一勺，两勺，三勺
一拐，两拐，三拐

－－破败低矮的小作坊
至今
没因时间的流逝而坍塌在我的心里

一拐，两拐，三拐
一勺，两勺，三勺

舒缓而优美的节奏
让那夜的月光比月光轻
让那夜的大地
比大地重

更让他们赶往天堂的步伐
变得不紧不慢
2004/02/23
2004/03/17日改定

惊蛰

桃花红
李花白
睡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昆虫们
该醒醒了

醒醒啊，万物
在这诞生雷电的时刻

大地是个外貌刚强内心脆弱的男人
即便你们不会送来一场爱情
至少
也能延缓它孤单的速度呀！
2004/03/17

霜降的假设

气肃而凝，露结为霜
－－录自古文

要是露是霜的前生
  那霜冰冷的心里
肯定有一段纯洁的履历呀！

要是霜是露的果实
那露的花蕊
是谁悄悄地簪在秋草的发髻上呢？
2004/02/23

雪花拍打着大地

土塬之冬
一个碰到了穷途与末路的孤独旅人

寂寞而荒凉的心里
虚弱得再经不起一丁点时间的掠夺了

当雪降临，母亲般拍打着大地
积雪啊
你已代替春天
提前送来了青草的血液和野花的心脏
  2004/02/23改旧作

拟谣曲·幽会

日头落山四山麻
但我看见你放下了银碗掀起了门帘

我在东梁山上等着你
你在山下要快快地走

摸黑上路你走惯了
为啥过了个把钟头不见你的影

－－你若不来我咋办
那不把我好人想成病汉哩！
2004/02/23

月光的旅程

先到达古堡
那是土塬的最高处

经由一场轻轻的风
她开始在土塬散步
村西、大槐树、小商店、麦垛
……
村东也到了

绕过村口土地庙的时候
她不见了
她把村庄交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啊呀
走丢的月光
你和多年后一个人在我心中突然的消失
一模一样
2004/02/１4

  野葱花

如果有一个老人弯腰采摘着野葱花
那黄昏时分的风在经过土塬时
必定会碰见一个喝浆水汤的人

木桶寻找水井
浆水寻找你
谁碰见谁，大地自有安排

野葱花
尽管你和我的生活擦肩而过
但在这个秋风闪闪的夜里
我担心着你被吹落
我更担心着
一位老人的浆水汤该换成什么去炝啊
2003/09/23  
2004/03/16改定

一个抽水烟的老人

落日
把他丢在土塬上转身走了

而他把烟丝交给喉咙
把驼背交给墙角

斑驳的墙面、深绿的苔藓
和脚下的黄土小路一起
会把它衬托成一幅什么样的油画呢

一只皲裂的手突然擦亮的火柴
并没有让昏暗的画面增加光明

世界在一个人练习死亡的沉默中
安静得近似于从容
2004/02/23
2004/03/17改定

预感

祖母跪下烧水
它就开始嚎叫

不用看，也听得出
它用短小的蹄子歇斯底里地踢着猪圈的墙

偶尔也会停下来
像我们活干累了歇下来一样

屠夫喊到：“把开水端来”
它也异常地安静下来

我一直怀疑是什么让它突然安静下来
或许，这就是我所理解的预感
2004/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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