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子论垃圾文选（七）：处于一种向下精神状态中的诗艺】

坐在主干道的陋室里,听着蝉声和永无止境的电锯声，看着强烈的阳光从东边游到西边，我的坐姿是静的，但我的内心却没有停止高速地运动——思考对我来说成了每天的必修课，一个诗歌的忠诚的写者，我始终像一柄刀子，每天把头皮翻开来，搜寻着大脑沟回里的肿瘤一般的事物，并因之而发出惊喜。我把它割下来放在我艺术的视觉当中。我永远追求令庸众惊奇或惊恐的诗章,我越来越讨厌四平八稳所谓优美的诗歌,我希望我的诗歌有较强的表现力，达到力透纸背的效果。我追求诗歌某些粗砺而湿漉漉的质地，反对诗歌中的干燥的理性，我按我性格所能接受的程度，吸收着当下一切先锋的要素，在宣言和口号之下，不断洞悉诗歌的蝉翼，由于先天的批评才能，我必须以赤裸裸的语言和革命的勇气向世界发出挑战，纵然我还贫乏、单薄，一种观念还尚在襁褒当中，但我嗷嗷待哺之时就想歌了，我尽我的微力即会向传统发起进攻，我的骨子里天生就有倡导一种新的判断标准和新的观点的潜能，很明显，诗人是“弑父”的，他从传统的血液中抽出最毒的要素，自然胜过传统百倍。

在写作中，我新近认同了垃圾派向下的原则。这是我从骨缝中渗透出来的一种喜乐。尽管这个派别还没有给我创作上提供一条更明皙的路径，它的标准和下半身还像一个连体婴儿，没有从中彻底分开来，他们的论争还停留在以彼之道还试彼身上，还没有在艺术上彻底成为独立的个体，像一个巨大的蠕虫把下半身整个吞下去——犹豫不决的标准会导致“有时所做太过，有时所做又有些不及。”——但我在幽冥之中似乎感觉到了，在垃圾派中它所涌动的情绪，一种永不停息的诗艺的燥动状态，它灌注在树叶、灰尘以及一切向下落的类似于厄运的物质之中，它捉在手中很沉很沉——事实上也只有更沉的事物才能向下，其它一律浮在上面。向下本身是很单纯的。从一方面看，事物的每个特性，每个内容都在向下的原则之中实施了否定，这种对世界鸡蛋里挑骨头的解读方式，在表面是平静内心剧烈的交战时分，一切有价值的内容便掩没在这种霸气的自由、散漫、崇低当中。从另一个方面看，每个对于向下有意义的内容，都只能经过向下的艺术导引，才能获得它的地位和承认。凡是存在的东西，它本身不可能脱离向下的存在放式——当然这也不是置身于绝对的向下当中，它是在保持着事物有价值的前提下，释放的自在自为性。在垃圾派眼里，一切诗艺，都可以看成向下的客观性产品了。向下成为垃圾派的核心，通过向下去产生去发展，通过向下去完成去消灭。这也即把一切自在自为的东西，都看成一种匍匐的生气，灌注在大地上有痛疼感的物像当中，并最终显现出来。垃圾派不是它的本身，但只有通过它的本身，它才真实、可视、可信。只是一种向下而来和身影，才听命于向下的旨意。垃圾派这种向下，代表着它的一种不断先进的倾向。它不是理论的的缰死的标本，更重要的是在实践中完成了一活生生的个体生命，它把自己顽强而又坚执的个性显现到自己的意识和他人的意识当中，完成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亮相，并使自己获得前所未有的延伸。垃圾派对于存在中的事物的表现和实现所抱有的貌似不严肃实际上是一种严肃的极致。

一直以来我也认定应把伟大的雕塑撕破了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垃圾。在一种叛逆的脂肪外的羊肠小道上奔跑的激流里，把它们踏在脚下。我穿行在“一切有事实根据的、道德的、本身有真实意蕴的东西”的无聊中，带着某种变本加厉的疯狂——如果人们的一切停留在庸众的秩序里，那么一切事物都会显得滑腻、飘浮、虚幻，它的价值体系便无法确立。在有价值的自我的开掘中，本身的主体性必须降低到当下的层面（垃圾层面），才能从空洞无聊中拨出。从另一方面看，自我是一个不断膨胀、无限张扬着的个体，在自我的逼视中我从未得到过满足，我必须找到自我中巨大的缺陷、破碎、空洞，并由之产生巨大的渴望，才能找到一种坚实的明确的，有实体性的诗歌旨趣。

把神圣的表现为垃圾的，一个天才的个性，在促使高尚、伟大、辉煌、的东西的速朽。一切原有的价值体系，都在他们的毁灭过程中变成空无……诗歌以来，我抚摸着一一过时的流派和理论，犹如站在累累的枯骨之上。理论在堆高诗歌的过程中也终将飘落下来，变成后人的拌脚石。但前进是必然的，因此还是客观的诗歌的变化，在不断表现出一种绝对性的原则。但现在我仅仅满足于用从低的诗歌形像把自己生活的特殊个性呈现出来。最后我想一个诗人必须抱着具有重要内容的目的，并且要毫无保留奋不顾身地坚持这种目的。如果一个人轻易地抛弃了他自己的目的，他就完全丧失了他个人的原则。

2003-7-8写于磨石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