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为现时代的伪诗歌送葬/一份80后短简
¤谁来为现时代的伪诗歌送葬/一份80后短简
【A】现时代诗歌的版图
摊开现时代诗歌的版图,我们完全可以看到在年龄段上出现两头尖中间大的纺锤体的形状(在网络诗歌界尤其突出):一方面老诗人基本淡出,包括近年活跃的几个老评论家也不再鼓捣他们自以为先进却远远过时的理论;朦胧诗人也在远方用半欧化的诗歌寻找获取资本家的奖金的新贵家园不再出现力量型的呐喊,或者有的干脆操持着他们诗文字变体的散文,在小情小调中获取自已的既得的身份和利益。实际上现在汉语诗歌的疆土主要把持在六、七十年代出生的所谓“知识分子”或“民间”等诗人们的手中。这一批诗人用他打倒北岛或者互相肉搏中赢得的诗歌政权稳坐在龙椅上,实际上知识分子诗歌的结构的垂死和所谓民间诗人的无耻的自我炒作和互相捧拍或抬杠使中国诗歌的腐败越来越彰显其形,进入21世纪,沉疴益深,小圈子、山大王,以已好恶为好恶,一手遮天,借手中的官位和在出版、发表、界的有利地形或者借已堆积起来的一些财富,推行他们所为的“现世代”、“中间代”、“第三条路”、“完整写作”、“下半身”等等道路或流派,强迫受众接受他们的理论,称他们为大师,其结果是把诗坛搞得乌烟瘴气,现时代诗歌已恶劣到去真存伪的程度:中国诗歌又处在了一种新的黑暗当中。所谓名诗人的名头(像妓女坐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而诗越写越臭,可笑的是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群小丑,在为他们吆三喝四——诗歌的性交,因越戴越多层的避孕套而麻木不仁/在每一次进程中总被大大小小的问题所困惑所厄止,在需要重新清点、再一次解困和去伪或者说送葬的今天,谁能挺身而出?
【B】弱声与强声
80后诗人同样处在纺锤的另一头,声音还很微弱。但汉语诗歌却赋予了他们对现时代诗坛沉疴彻底颠覆的责任。80后诗人必须也必然会增进自己的强声。
【C】对80后诗人的解读
一直以来我反对80后的提法,我觉得这种提法过于笼统和牵强。我认为用年代来划分诗歌是十分不准确和不科学的。[1]由于年代的延续性,界限十分模糊,如79年和80年年龄差别是极小的,而80年和89年却又相差颇大。[2]每个年代的诗歌流派仍然十分复杂,具有巨大的包容性。[3]年龄也有虚拟的性质。人的年龄是一种对人的存在相对的描述性的东西,他毕竟不是人存在的本质。80后这种提法我虽然反对,但它已经成了诗坛的一种存在,经过一批批诗人的共同努力,竟逐步被人接受,他们在相异的过程中,有很多相似点值得我们研究和探讨。——在检索80后诗歌和理论过程中,我对80后诗人却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他们“诗歌基因”,正在进一步地积淀而成,他们像一群白蚁在阴暗潮湿沉闷的中国诗歌库里,悄无声息地用咬啮、撕烂等方式,解构着中国现时代的诗歌史,并吐着他们粘附力很强的粘液。
[a]首先,我觉得他们身上的叛逆性是与生俱来的。
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的诗人们,他们生活的环境和以往大不相同,这批人的世界观基本是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形成的。在他们心目中英雄英物似乎远遁,他们生长在风平浪静、经济迅速增长的时代,既没有接受“文革”的洗礼,也没有遭受“上山下乡”的磨难,缺少了粗砺生活的打磨。他更没有追求伟大理想的经历,有的只是对当代都市消费文化、电子网络文化、现代传媒文化与西方外来文化的深切感受,造成了他们心目的道德感以及祟高感的不在场,因此他们的思想比较放纵也比较麻木。他们在情绪上和“朦胧诗”、“第三代”、“中间代”、“70后”各种流派明显不合。他们的写作一开始便充满了对旧诗歌体制的反叛。图片、影像或网络等新的文化的材质的出现,使现时代的人们在生存忙碌的空隙钝化的思维获得了强烈的满足,让人能够从“生活的深度”浮到表面上来,不再用艰涩的思考去拨弄只有几个哲学家才能获得的生命深度的愉悦,80后诗人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创作了诗歌,他们从本质上把旧的文化模式作了彻底的清洗。泛政治化泛知识化,以在线写作的方式,使诗歌创作不再存在难度而化为即兴、原汁原味;不再是缰死而是热气腾腾充满生命力的。它简单的进入方式不同于传统写作:“它在文本上与传统几乎是隔离的。但是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E世代诗歌写作又没有否定传统,甚至他们的一些诗歌正是在表现传统。这样的表现和八九十年代知识分子写作、文化写作等有着明显的区别。在现时代的诗歌里,传统显得更为隐蔽,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基于传统文化的无意识。”(老刀语)然而正是这种对传统的离合必然是对传统的撞击或偏离。从而和传统写作的决裂也越来越明朗化了。阿斐在《以垃圾的命义》诗中,表现出了对一切传统的支离,他把自我撕裂成为垃圾:“世间最肮脏的一分子,我以垃圾的名义宣誓:/ 从此脱离优雅、崇高、理想、奋斗 /脱离所有羁绊,以垃圾的形状、垃圾的呼吸、垃圾的头脑 /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并发出一个80后诗人最巨大的吼声:“你们痛苦的时候我大笑 /你们自杀的时候我观看 /就这样,我取消你们,视你们为无物 ”并最终触及“中国孔子腐烂的神经”。玉生也把内心深处的某些焦灼转化成了叛逆和战斗。他在给《海峡》介80后诗人的文牍中引用春树的诗《我只是一个女孩子》:“咬紧牙关以至出血/我的血出得越多越好 /我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兴奋/我的眼睛开始变长/脸色发黄/变得像一个从来不认识我的我/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我/我想和命运做斗争…… ”诗中反叛的绪隐藏在齿缝中,实际上是一种更彻底的揭示(见《诗选刊》2003。09)。在此我要说的是,80后诗人还应更生猛些,无知者无畏,只有对当下的一切硬质或已经僵尸般的传统不断清场,才能使伪诗歌消遁,而让真正的诗歌挺立起来,塑造出自已80后真正的叛逆群雕。
[b]其次,他们集体出席的同时又拒绝集体出席,渴望回到个我当中。
“与任何其他以年代划分的诗歌群体相比,80后更像是‘一盘散沙’。而我始终认为,诗歌写作者只有在成为‘散沙’之后,才有可能诞生以个体写作为基础的成就大气候者。(阿斐)”实际上一个流派的出现,首先必然是群体的互动的。相似的年龄和相似的经历相似的思想特征必然会凝成一股强大的气流,足以控制诗坛的情雨表。然而运动不是诗歌的终极目的,艺术必然要求从群体化走向个我,这一点,毫无疑问,80后诗人已自我感觉了诗歌的自觉。就像玉生所说:“就像煤层一样,他们是比较接近的一代。但这不等于这一代人就拥有了共同的理念”,他们在诗歌中有着非常丰富的写作技巧。在我有限的观察中,我就看到很多诗人,他们着力点放在题材处理上,反对“宏大叙事”的传统,更多是从表达个我小生活气息或生存体验去表达他们的价值理想、精神追求与人文关怀。“对于他们来说,个体仅仅是漫长生存之链上的一个环节,如果脱离了这样一个具体真实的。可以把握的生动环节,去追求一些不着边际的宏伟理想常常会大而无当。”当然这一部分诗人其实是承纳了70后以及这之前某些先锋观念的,而更多的80后诗人在现时代普遍存在着精神性问题。透过诗歌我们可以感觉到,在现实面前,他们或者充满困惑、感伤、无奈的情怀;或者喜好追求时尚,显得娇柔做作;或者被恐惧与颓废的情绪所笼罩;或者呈现自我分裂的青春症状态:我十分喜欢余毒的诗歌,他的诗歌十分随意,什么在他手下都是活生生的生活在线抒写,我完全可以看到一个在湖南某校的校园里一个头发古怪的青年,吹口哨,哼哩曲,几个哥们逛发廊,半夜还在烟雾迷漫的网吧,敲敲打打/这虽然不是好的生活方式,但他的诗歌却在这种状态下成形/很多情况下诗歌得益于偶然状态,或是在QQ聊天的空隙或是在聊天室的调侃中,当然更多的还是来于千变万化的精彩生活:他让诗歌的肢体尽量打开一些再打开一些,他的语言是没有边界的,有时甚至是“流里流气的”:“被某个人民教师禽兽过/前男友SM爱好的季小飞,你怎把手机关了,我想要听/喘气咳嗽/用浙南方言说想我爱我/我把头发矬短了(你说过我要平头该更是帅哥)/等天气转暖后哪月哪日/我身着你所热爱的何勇所热爱的海魂衫/脖子扎条红领巾/过你那来(礼物给你带丰乳霜/还是藏红花)/我决心在21岁前/跟你/同居半年”(余毒《我们的爱情应该发表在知音要不故事会》)他有过正面的教育和教育的阴影,在未卜的前途中,他们支离了一种存在/像余毒这样的80后诗人不在少数;或者对前途感到困惑又不知所措;或者根本就无理想、无忧患,只知追求瞬间的快感与个性的张扬。有些诗人的诗歌还带有明显的摇滚乐的气息,诗歌里的愤怒和激情显现出青春期写作无法避免的忧伤。当然,80后诗人性意识也在张扬,自称“变态少女”的莫小邪在她的《大浪淘沙需要时间》写道:“性,几乎是唯一属于个人的领域。因而,性的压抑与转化,有消极与被动的性质,也有对恐惧死亡的反抗意识。个人化的性,有的人在诗中所运用的暗示性爱的词语,是被“移情”“转化”了的人性的存在意识,并通过艺术作品的表现形式,反映了现代诗歌以多种形式并存的状况。”巫女琴丝的性诗就很有代表性:“我站在一面镜里/看自己的乳房/一天到晚/麻酥酥的 /还在发育的乳房/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摸起来也很舒服/2002,8,16。”(《我是一个好色的女人》)还有一大批诗人刻意把诗意从诗中脱出来,让诗歌成为不能忍受之轻:让乌鸦的墨色一天天从身体中往下掉变成白色的乌鸦,最后白色也掉了(刘脏《犯愁的乌鸦》语意)/剔除诗意,让诗变成非诗,让诗无色无味,变得更白、更蠢,甚至变成废话(木桦说“诗就是废话”2002、12《诗选刊》)、口水。当然有的在沉沉稳稳地写,老老实实地推动着表达。语言平实,没有阅读障碍,有的还表现出语言的聪明和敏锐。还有很多诗作是“压抑下的,有些黑色幽默在里面”(见《诗选刊》2003。9对水晶珠链诗歌的评语)。在他们标新立异(有些人称之为另类)的写作实践中诗歌重新有了一种活性,从而使诗歌的一切都成了潜在的可能。
[c]其三,80后的语言实际上是在朝向后口语时代挺进。
每一次诗歌革命都是语言的革命,实际上也指口语对生成性语言的革命。口语,具有伟大的创造力与破坏欲,具有它的鲜活和荷尔蒙。每一次诗歌因完美的极至而终结时,口语救活了它。口语是诗歌发展的动力源之一,白话诗运动,打破了拥有上千年文言文的板结和死寂,宣布口语时代的来临。口语时代,不仅仅是口号,民间俚语,不仅出于“口”,还受“语”的束缚,“语”即语言,新诗在上个世纪经过数十年的哗变、整合和重新启蒙,创造了它的辉煌——一大批大师级诗人的先后出场,一大批经典诗作的诞生为标志——特别是二十一世纪最后二十年,当知识分子、教授、新潮评论家用知识等武器从木匠(北岛)、普通工人(舒婷)、待业青年(顾城)等人的生存经验性朦胧诗中夺过权柄的时候,新诗走向了一个新的极端,那是以崇高、华美、文化、经典、诗意、大师、词、抒情、哲理、良知等传统审美意义上的新诗走向了一个高度。然而正是这种优雅的写作姿态,让更年轻的诗人看到他们的胡须和皱纹,当他们从身边走过时已步履蹒跚,老态龙钟,充满锈味,一个诗歌时代又结束了。80后诗人的作用刚好起到一个对既有语言的传统的颠覆和彻底扫荡。1. 后口语时代是诗歌对在场生活去蔽的技巧和策略。2. 后口语时代和网络时代交媾它的存在意义才真正被揭示出来。1)网络是一个自由随意的空间,在网络上,文学更多地体现娱乐性和自娱性。2)语言上的天马行空,信手涂鸦,更反映出诗歌原创性、原生质的特性。3)不受编辑捉刀,不受版面约束,追求人与神遇的效果。4)网络更需要语言的大众化。5)网络尤其突出对阅读者的吸引,更突出戏剧化效果,幽默的品质和其它智性。6)参与对话。突出了网络的互动性、即时性、开放性、打开了时空通道,显现出一种平等宽容,甚至可以恶作剧,因此,诗人们在网络上更加得心应手。7)普及。更能激起更广泛的震荡,提高诗歌在文化市场上份额,随着网络的普及,优势更显现出来。3.对后口语时代技巧上的认知。1) 打破阅读障碍,尽量剔除意象,出现诗的平淡之境:语境清明,有荡的开的通透感,可称之为朴素的诗歌。2) 注重语感,在一般性的语言中构成张力;注重语势,诗句在粘连中天衣无缝,大巧藏拙;注重语言的出彩,想象力出人意外,把复杂的意义简单地比喻,激活人们对熟悉的语言和事物的认知,让人惊讶诗可以这样写,诗还这样好读——甚至注入幽默。3)反对口语过滥不加节制,粗糙。幽默不是插科打诨的无聊笑话。4) 可用身体写作、垃圾写作。解除诗歌的解释性的概念化,强调诗歌的感觉的呈现,强调诗歌身体性在场感和具体感。5)叙事风格。接受在小事情上的絮絮叨叨。6) 短暂、瞬时性。追求短时的名声和团体效应,接受快餐文化是这个时代主流文化的提法,把追求诗歌永恒者看成白痴。7) 反叛是口语前进用之不竭的动力源。
【D】必然站到流水的前端
当五十多岁的某代表诗人获得“青年”诗歌奖时,这说明我们时代的诗歌已经非常老迈了。像一个黄昏在老巷游走的老人,他妄想以巨大的背影来保持他的荣光,然而这一切是多么多余。最终是时间把这一条油漆斑驳、腐味深重的古巷送给了他。慢慢收去他的影子。浸淫于影像或网络时代的80后诗人避开了这一切,朝向他们自己的江河不断奔腾向前。诚然80后诗人经过几年来的打磨,有的已不再年轻,但他们仍会像无声的泉眼不断渗透和汇聚。从目前80后的表现来看,由于多家杂志和多种出版物的器重,他们必然站到流水的前端,以更生猛更激情的方式摧枯拉朽,以获得更巨大的振荡,从而彻底改写诗歌的生态。但值得注意的是,一旦80后诗人或诗歌成为新宠,新的颠覆便会在诗坛重新开始。
/ 2004-2-2写于磨石山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