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 园】(外三首)

汪峰

秘密的萤火虫
眼睛里的韭菜抖动星光！

出门在外碰见辣椒
我的血液中增添了一种热情，也增添了一种火爆。

南瓜藤受委屈是必然的
啊，我这样扶着它跌跌撞撞过马路！

哪里是我期待的远方？
月光多么像枕着的冬瓜。

推开母亲的被褥 看见
茄子，长不大褐色的童年

瓦砬子划得手指生痛
被踩在脚下的风啊，一转身长成青枝绿叶。

内心的菜园啊，内心的贫穷
埋在泥土下面的根，埋在泥土下面的鞋。

【在笛声中摆渡】

红衣绿裙，在一支多孔的笛上
挂满了水珠(娇嫩的红萝卜——)

脆生生的细腰身。泡在歌谣的水里
拼命搓揉着纤纤十指（香喷喷的小葱儿——）

舞步在水面出现细细的波纹，青铜的长管
逼退淤泥（清清爽爽的荷啊——）

呼吸在水面磨镜子，七只白鹭洁净如风
荡开十倾绿梳子（我勤劳的小妹啊——）

你轻轻地迈了一步又一步，
一辈子在笛声中摆渡。

【麻雀】

妹妹拿着小竹枝。麻雀跟在她后面

我为什么要哭呢，她迎向我？

在田埂上我为什么哭呢？麻雀散开

又聚拢在一个稻草垛上

妹妹说：天更冷了

她用什么包住了自己的小脸

田埂颤抖着向前移了移。它转过头来时

正和我走在一起

像一股寒气在体内秘密地造访

一个梦游者又潜回到他的梦境------童年的妹妹

依然向我奔来带着竹枝和麻雀

田埂依然清冷

每天覆盖着露水

20002-12-30

【一堆干柴】

一堆干柴是什么意思
雪动不动就落下来

雪一点点地打在干柴身上
一堆干柴明显感觉到有一点痛

雪无非是想把干柴埋没
有人却把干柴越堆越高

这个人堆干柴的声音
反而把雪盖住

这个冬天我注定要平庸地呆在家里
看不到雪，也看不到堆高的干柴

【紫薇点评】如果有人说到江西诗人的为人，必会夸奖到汪峰；如果有人又说到了江西诗人哪个实力强些，更会言及到汪峰。1994年就参加了青春诗会的汪峰，多年来一直坚持在写，这在江西诗人中几乎是惟一的。我多次去过汪峰生活的地方，那是充塞着现代化采矿设备的一座矿山，作为一个社会人，汪峰只是其庞大机器设备上的一颗螺丝钉。但作为一名诗人，汪峰又是那座矿山的诗歌王子。因此，无论是矿山还是社会，对于汪峰而言，都是其诗歌创作的一座富矿。而今天读到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乡间”，又有许多独特的韵味。读“菜园”，你不惊叹汪峰的想像力么：南瓜藤受委屈是必然的/啊，我这样扶着它跌跌撞撞过马路！/哪里是我期待的远方？/月光多么像枕着的冬瓜……还有“埋在泥土下面的根，埋在泥土下面的鞋”一句，分明是对生命本源的探询。而“一堆干柴”一首，写出了命运的困厄和她的不可捉摸性。“一堆干柴是什么意思/雪动不动就落下来”，这样的句子，没有生命的深切体验，是不能这么轻松说得出来的。但汪峰的高明不止于此，下面两句：雪无非是想把干柴埋没/有人却把干柴越堆越高/这个人堆干柴的声音/反而把雪盖住……既形象又生动地写出了生命与死亡、正义和邪恶、光明与黑暗的较量。读了汪峰这组诗歌，我感到他的灵魂已游离在城市和乡村之间，他在寻找心灵的归宿。而这正是诗歌创作所需要的心境——摒弃的是浮燥，渴求的是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