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小平的诗

 《海》

我激怒，我平静

我呐喊，我沉默

我进，我退

都因了心有中一个

不容倾斜的平面

它是广场也是断崖

蔑视它则折戟沉沙

尊重它就能到达遥遥彼岸

巍峨要以它为起点

低下要用它来等量

它折射七彩的阳光

也倒映天空的妖氛

远观胸怀它的我

我是大地平端着的一碗水

近听胸怀它的我

我是回响在大地上的

只有一种颜色的清音

我托举一切一切美好的

海鸥──

白帆──

探险家──

我同时也要沉没

一切一切丑恶的东西

人们啊

请你们周围所有的

贪婪的手交给我

把社会上总共的

霉味的灵魂交给我

把人群中全部的

黑心肝交给我

我有黑白分明的肚肠

《汛期到来》

处在下游的这片地或

雷声在上游大展

号子把长长的等待拉短

经过灵台的河声

似龙呤似虎啸似晨操的脚步

心灰意懒的石头重新开始滚动

干旱的面孔哗哗坍塌

从眼睛到内心的路上

时代潮释放出动脉的能量

一切的喧嚣都被淹没

手指的方向是世纪的入海口

在日子拐弯的地方

有人盯住机遇望洋而叹

忧惚漂流瓶随呼吸沉浮而来

有人手握诗笔想打捞意象

突然河面上出现了一点红

谁惊呼那是年轻的入水者

美丽的故事从自流传开去

广大的阳光也围观着人群

人群在还未澄清的河水中

总要看清自己的影子

《名字及其它》

握握我们的名字

手掌顿觉纯洁的冰冷

揉揉我们的目光

你的心就会顷刻转暖

在我们亮色的锋面上

即使再恶煞的对手

也会冷却膨胀的欲望

最显力度的是我们的口气

恋人说它是阳光是火

爱人怪它是雪是霜的逼人

朋友却笑它是不会拐弯的子弹

我们不能夸张和省略

追根问底都为了大水下的

石头最终被凸现出来

不能疏忽不能让绿色

蒙上一层污垢，但也不能放过

一棵小树根部的害虫

为此，我们练就了

善走弯路的本领

我们说：善走弯路

是为了把路走直

左脚和右脚

是我们掌握的两步棋

好对弈，是我们骨子里

常常不可缺少的冲动

《夜晚》

睡得香，一朵梦之

花，在嘴角

绽开

难入眠，一星星

往事，在指尖

明灭

睡得香

梦中走了长长的路

睡不着

从长长的梦中走来

一条蚯蚓，一粒金子

一只乌鸦

闪电中的三个方向

《珍惜》

雪在三月才融

阳光在正午临

种子也迟迟不肯发芽

相对的它山之阳

草绿得不知大小

花开得忘了季节

群鸟环舞

情歌和粮食一同丰收

从山阴来到山之阳

旱象爬满了小路

叶子被石头烫伤

回过头来

被遗忘的山之阴

树们都往高里长

为了攀援阳光

《常青树的独白》

冬天的街巷需要常青禾木

我们被意外地宠用

因此想涮新风雪帽下

那些黑色而干涩的眼睛

可斜侧里伸出一些无形的刀剪

活跃的思想触角

常被剪成齐刷刷的平头

追求的勇气

也只能伸展在水泥板下

其实每当灯火阑珊

微风送来远处的林涛

心底常有滴滴向往

从叶子怦然滑落

不敢说有参天荫地

可这里的空间太局促

我们给别人的感觉只能是拥挤

《桥上的遇险》

由此岸到彼岸

不能没有桥

没有桥 心

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而当你迫切地

走在桥上

桥微微的振颤

其实是你的感觉

看桥下流水哗哗

昂起头晴空深远

你眼前一阵眩晕

桥突然向上游移位

—踏稳走，踏稳走

身后激动的喝喊推你

—跨过来，跨过来

前面急切的呼唤拉你

而拍手大笑的是流水

世界在瞳孔急速旋转

片刻摇晃，几步趔趄

你还是跌倒在那些笑涡

你湿透的心情沉重

你感冒的思想喷嚏

你把桥怨了几句

桥颤了一下仍弓着脊梁

你站在冰凉的水中

脑子才有点清醒

—桥原来没有移位

致人失足的不仅仅是错觉

《牙齿》

那时候，母亲的乳香

就是你的依靠

母亲终于要给你断奶了

断奶不同于断电

也决不是从自就断了母爱

断奶之后，母亲在泪光里

看你如何煅练牙齿

你尽量以夸张的吞咽

给她以真实的安慰

如今，你只有用牙齿

磕破一些硬壳的日子

独自咀嚼人生

有阵子，你的牙齿

突然觉得痛——

那是母亲在担心你生活的能力

邵小平，笔名金牛，1961年出生于甘肃灵台。检察官。甘肃省作协会员。在《中国作家》《诗刊》《青年文学》《星星诗刊》《飞天》《葡萄园》（台湾）《当代文学》（香港）等百余家报刊发表作品，部分诗歌被收入《1949——1999甘肃文学作品选萃》等多部选集。获全国检察机关精神文明建设“金鼎文学奖”，并获《诗刊》等报刊征文奖多次。已出版有诗集《灵台意象》（1995年成都版）《金口哨》（2003华艺版）。

（744400甘肃省灵台检察院Chlt166@public.lz.gs.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