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滑过

采薇

河岸。杨柳烟浓。芳草萋萋。一种无名的野花，如繁星点点，绽放出蓝色的光芒。

一头牛悠闲地吃着嫩嫩的青草。安详。

阳光正妩媚。河水静静地流淌。波光粼粼。蝉噪。林逾静。

河边的稻田，燃烧着绿色的火焰。植物拔节的声音，伴着偶尔的蛙鸣。一首美妙的乡间协奏曲，让人迷醉。

倚在一棵树干上，小小放牛郎轻轻地拈一朵野花，放在膝头的书上。

他弄不清白，那花儿为什么要开成蓝色。蓝色，总能带给人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由蓝色出发，少年张开想象的翅膀。

他想做一只鸟，翱翔在蔚蓝的天空下；他想做一颗星星，挂在蔚蓝的天空中。

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变成小鸟，如何变成星星。

他只听老师对他说，只要把书念好了，将来就可以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什么？那里的人们怎样生活？

老师为什么要鼓励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

少年的目光，从书本上慢慢移开，移到河面上。

天光。云影。河水变成了蓝色。河床遗失到哪里去了？

“哗啦！”一条巴掌长的鱼跃出水面。又钻进了水底。

少年的眼睛睁大了。那是一条难得一见的红色的鱼。他只在年画上见过的。

他家里穷。连年画也买不起。他在别人家的墙上，看到一个胖胖的男孩儿，抱着一条红色的大鲤鱼。妈妈说，那是鲤鱼。那幅画象征年年有馀。

少年紧紧地盯住河面。盯住。“哗啦！”那鱼儿又跃出水面。再次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那条红色的鱼，第三次跃出水面的时候，少年想起了昨晚上村里放映的电影《追鱼》。

少年更勤快地到河边去放牛。他爱上了河里的那条鱼。肥美。

少年想要抓住那条鱼。他站到了河中央。屏住呼吸。等待那鱼儿出现。他要来一次突然袭击。

“扑通。”精心筹划之后，少年向那条鱼扑了下去。溅起的水花，崩了他一脸。迷了他的眼。鱼，蹭着他的肌肤，从他的两腿之间，轻轻地滑过。溜掉了。

望鱼兴叹！忽然，少年觉得，那轻轻滑过的感觉很好。像音乐的流淌。

鱼儿得意忘形，洋洋窃喜，自在水中。攥着两根水草的少年，哑然失笑。

阳光中，鱼的影子，映在河床上。又没入水草中。少年想，做一条水中的鱼儿，也好。

多年以后，少年果真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且，经历了无数人世的沧桑。成与败，得与失。他都不再计较，因为在他少年的记忆中，始终有一条鱼蹭着他的肌肤，轻轻地滑过。怅然，若失若得，若离若即。他常常想，如果当时抓到那条鱼的话，八成会把它腌了，挂地墙上，嘴馋的时候，就看上两眼，舔上一舌头。与其如此，莫如让它自由自在地游在水中央，让他保留一个永远的梦想。

2004年5月16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