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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康：千万别碰见伊万
好汉们请允许1963再贴一个旧帖！千万别碰上伊万
千万别碰上伊万（杨永康）
千万别碰上伊万。我每天背着书包出门的时候，父亲与母亲总这么说。我想父亲与母亲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千万别在路上碰见伊万啊。怎么才能不碰见伊万呢？大路肯定是不能走了，伊万常在路边蹲着抽烟呢。小路也不能走了，伊万常在路边蹲着剔牙呢。剩下的只能是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地了。我先穿过一片玉米地，接着又穿过一片高粱地与一片西瓜地，露水打湿了我的两只脚还有我小小的书包。还好没有碰上伊万。我正暗自庆幸，一个东西突然拌了我一下。我开始以为是一个大点的西瓜，低头一看是一个东西蹲在地上。我正担心自己碰上鬼了，那蹲在地上的东西说话了。大清早你在西瓜地里干啥里？那东西说。大清早你在西瓜地里干啥里？我问。在地里方便里，那东西说。哪有在人家西瓜地里方便的道理。别不是打人家西瓜的主意吧？我说。伊万从来没有打过任何东西的主意。那东西说。原来是伊万！我撒腿就跑。边跑边思忖：狗日的伊万一大早蹲在西瓜地里，多么可疑啊，说不定在为什么人发报呢。到学校后碰见了二丫。二丫见我神色不对，问我：碰见伊万了？我说碰见了。他怎么着？他没有怎么着，正在西瓜地里解手呢。二丫使劲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说：“忘了告诉你，伊万一直在庄稼地里解手呢。”
放学后我问二丫：走大路还是走小路？二丫说：捷路肯定是不能走了。大路嘛伊万肯定在抽烟呢，小路嘛伊万肯定在剔牙呢。我说伊万肯定忘不了抽烟的，至于剔牙嘛说不定今天忘了呢。二丫说：那就走小路吧。路上我问二丫：你父亲与你母亲也告诉你千万不要碰见伊万？二丫说：每次出门都要叮咛呢。我说女孩子嘛多叮咛是有好处的。二丫说你不是女孩子吧，可你父亲与你母亲还叮咛你！我说父母们的话总是有道理的。二丫说不见得吧。我说：大人们担心啊？二丫叹了口气说：大人们到底担心什么呢？我说：当然是担心伊万啊。二丫说：不瞒你说，伊万正在前边的青草里放牛呢。我说：你在开玩笑吧？二丫说：谁开玩笑，信不信由你。
二丫说的没错，伊万正躺在青草里看书呢！牛正在青草里优闲地吃草。二丫示意我不要声张，然后悄悄走到伊万身边。猛的捂住了伊万的眼睛。然后压低嗓子问伊万：猜猜我是谁？伊万说：别闹二丫。二丫继续压低嗓子说：错了。伊万说：错不了。二丫说：再想想！伊万放下手中的书说：别闹二丫。二丫只好松开了自己的手。伊万坐起来边揉眼睛边问二丫：书看完了？二丫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书说：看完了。二丫又问伊万还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伊万说；好看的东西多的是，可你不能看。二丫说：有什么不能的？伊万说：不能就不能嘛。二丫说：偏要看。说着就去抢伊万手中的书。伊万坐着，书一下子就到了二丫手里。二丫转过身喊了声看完还你，就一溜烟跑走了。我不加思索的跟着二丫撒腿就跑。只听伊万在身后喊道：你会后悔的——二丫。
我一直想问问二丫那到底是一本什么书，可一直碰不上二丫。二丫是学校宣传队的，经常打着红旗去田间地头为贫下中农演出。她是高年级的，我是低年级的。低年级的经常要去田间地头为贫下中农拔豆子。有一次我们正在汗流浃背地拔豆子，只听得一阵锣鼓震天响，豆子地里早已是红旗一片。同学们都与贫下中农看演出去了。不是红灯记就是沙家浜，不是沙奶奶就是李铁梅，还不如多为贫下中农多拔几棵豆子里。我正这样想，一声我家的表叔数不清伴随着一阵喝采声从地头传来。多么熟悉的声音啊！我有点兴奋的直起身子，心很快与田间地头的贫下中农一起沸腾起来。
我看见了二丫，正在演样板戏的二丫，正在演李铁梅的二丫。我向二丫使劲地挥了挥手，二丫也使劲地向我挥了挥手。我想二丫肯定看见我了，可这时可恶的伊万在人群中出现了。伊万一边装模作样地看样板戏一边向二丫挥手。我突然想报复伊万，可当我使劲地挤到伊万跟前，伊万已经离开了红旗一片的田间地头。同时离开的还有一度沸腾起来的贫下中农与铁梅。
我得想办法找见这狗日的。我无论如何得找见这狗日的。可伊万好像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似的。我没有在大路边找见正在抽烟的伊万，也没有在小路上找见正在剔牙的伊万。难道这狗日的今天不抽烟了不剔牙了？天黑之前我总算在青草里找见了伊万。那狗日的正在青草里与二丫靠在一起呢！我开始有点愤怒，随之便沮丧起来。因为与其说是伊万与二丫靠在一起，还不如说二丫与伊万靠在一起呢。我发誓不再见二丫了。可我一直想见二丫。我得问问二牙，那倒底是一本什么书。
许久没有再见到二丫，也没有见到伊万。听父亲与母亲说，伊万把烟戒了，也不怎么剔牙了。这多少有点不同寻常。不过听说牛还照放，牛照放不愁找不见伊万。找见伊万不愁找不见二丫。
一个春日的下午，我先看到一只兔子惊慌失措地跑进村头一片望不到头的青草里，接着看到一群奔跑的人，然后看到与兔子一样惊慌失措的伊万与二丫在青草里东奔西突。没多久那只曾拼命奔跑的兔子便被打残了一条腿提在一个胖子的手里。我想用不了多少时间伊万与二丫也会被打残一条或者两条腿，然后提在另一个人的手里。无论如何得帮帮他们。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伊万已被那些人当作流氓犯绑了起来。
此后我真的没有再见到伊万。听说伊万当天被送到了派出所，审问的结果是伊万只是在青草里吻了一下二丫而已。后来远走他乡娶妻生子，只是两腿不到四十就瘸了。罪魁祸首就是青草里的露水与湿气。二丫嘛我倒见过一回，不过已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我想问当年伊万倒底送她一本什么样的书，可怎么也张不开口，因为二丫的两鬓已经白了。
本贴由1963于2004年6月08日06:12:33在〖新散文〗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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