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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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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
注册:2003-6-28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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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康: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


 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可以给一个少年带来多少恐惧与寂寞 (杨永康)
许多年前,有位作家写了篇《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小说,我至今还有点“爱不释手”,因为把书的名字改成一半是疯子一半是土坡或者一半是土坡一半是疯子,正好可以概括我童年一段恐惧且寂寞的生活。
我之所以说疯子与土坡可以概括我童年一段恐惧且寂寞的生活,是因为我的学校坐落在一个临沟的黄土塬边,而我曾在塬边的几孔窑洞里读书、唱歌。那时候我们不怎么喜欢读万岁万岁万万岁,但喜欢唱歌。最喜欢那首《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歌声嘹亮雄壮,常会吸引一位住在塬边的女人头发乱蓬蓬地冲进传出歌声的窑洞。嘹亮的歌声在某一句上戛然而止的时候,那女人便热血沸腾宛若一只大鸟或者一架轻型的飞机滑下一面让我们心往神弛的黄土大坡……
土坡一直通到沟底,沟的对面就是我家所在的那个自然村了。这样我上学便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小路。大路平坦些,但有三四里地的路程;小路稍近,但要经过两个土土佥,一条大沟。我能走小路则走小路,因为走小路可以在那面土质松散的黄土坡上舒舒服服地坐一段“飞机”。
土坡是由松软的黄土堆成的,一年四季都闲着。但要坐一次“飞机”,还得先躲在教室旁边的一个废弃的地道里,老师走了,便冲出地道,然后展开两臂,像那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展开双臂滑到沟底。若不过瘾,可头向下坐一次“喷气式”,只是“喷气”到沟底,人往往面目全非了,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里都是土。有一次我坐了一回“喷气式”,回到家,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书包了。姐姐看了我一眼说:“书包呢?”我说:“我正找呢!”姐姐说:“不用找了。”说着递给我一个里里外外已面目全非的书包。
可不久我不敢走这条路了。一天我与村上几个大点的伙伴兴高采烈地经过一个土土佥 ,那几个家伙突然喊了一声“死娃娃”,便一阵猛跑,我也糊里糊涂地一阵猛跑,到学校已是汗水淋漓。一问“大头”,“大头”说土土佥 上去年扔过一个死去的娃娃。“大头”还煞有其事地说,他亲眼见过娃娃露在外面的两条腿。此后,我再也不敢从这条路回家了。我的一块橡皮与半截铅笔便永远地留在了那面黄土坡上。
我只好提心吊胆地走大路了。
一次我与几个同学打扫完卫生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们心里都有点发毛。走到半道上,“大头”提议唱几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壮壮胆,我们都表示赞同。正唱得起劲,前边的几个家伙突然猛跑了起来,我一扭头,发现“疯子”(我们称那女人为疯子)头发乱蓬蓬地追了上来。跑肯定是来不及了,我只好懵了似的站在那里。“疯子”跑过来对我一阵哇哇乱叫,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让我唱一首歌。我用手比划着说,我不怎么会唱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倒能唱几句,“疯子”停止了哇哇乱叫。我只能硬着头皮唱了。“疯子”听了一会儿,发现我永远在唱其中的一句,便沮丧地挥挥手去了。
这件事传开后,我们便由老师护送着走,“疯子”此后自然也未再骚扰我们。时间长了,我心里有点落寞。一天回家,没有老师护送,我提议再唱一次《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大伙纷纷表示赞同。我们把这首歌足足唱了三遍,可并没有看见头发乱蓬蓬的“疯子”。后来知道那女人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呢。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就在我快要将“疯子”给忘了的时候,沟底出现了一些头戴安全帽的石油勘探工人。他们每人手中都有几盘花花绿绿的电线,电线在阳光下十分耀眼。我梦想拥有其中的几节或者一节,因为那种花花绿绿的东西我做梦都没有见过。
一天早上,老师对我们说:“今天上午油田上的叔叔要在坡底打眼放炮,你们害怕不害怕?”我们都没见过放炮,都回答说害怕。老师说:“害怕我们就唱歌, ”同学们齐声说:“好。”老师问我们:“想唱什么歌?”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老师说:“好。我们今天就唱这首歌。”嘹亮的歌声便在教室里响了起来。先一大组一大组地唱,唱完了,未听到炮声,便一小组一小组地接着唱,唱完了,还未听到炮声,又一排一排地唱,一直唱到同学们都筋疲力尽的时候,外面才传来几声轰隆轰隆的巨响,炸起的土柱一直从沟底升腾到了塬边。一阵沉寂、静默之后,同学们疯也似的冲出了教室。
院子里堆了一层厚厚的黄土,不知谁喊了声,土里有东西,同学们便在院子里散开去找,不大一会儿,每个人的胳膊上、脖子上都缠满了红红绿绿的电线绳子,长点的让老师给收走了,短点的留给了我们。
放学回去的时候,我们都有点兴高采烈,因为每个人的书包里、口袋里都有几团红红绿绿的电线绳子。经过“疯子”家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疯子”,我对“大头”说:刚才放了炮,我们去看看“疯子”?“大头”抄过我的作业,自然听我的。“疯子”家的院门关着,我俩只能从围墙的豁口向里面张望。“疯子”正坐在院里一块石头或碌碡上,头发、脸、衣服上全是灰土,正在用几截红红绿绿的电线绳子扎自己的头发。我悄悄地对“大头”说:唱几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怎么样,“大头”点点头。我们先小声地唱,怕惊动了“疯子”,发现她无动于衷,便放开喉咙大声地唱,让我们大感困惑的是“疯子”仍然在一心一意地用花花绿绿的电线绳子扎着自己的头发……
多年来我一直思忖,“疯子”的耳朵是不是让炮声给震聋了。后来听姐姐说,那女人压根就不是疯子,只是说话有点障碍、头发有点乱而已,至于她的耳朵吗一直都是聋的。一直都是聋的,怎么听得见《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不是疯子,为什么头发总乱蓬蓬的?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女人不是疯子谁是疯子?实在难以置信。土土佥上的“死娃娃”,我问过“大头”,“大头”说,是他瞎编的,可我却不可思议地为之恐惧了许多年。我想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对一些我们熟悉的事物其实知之甚少,正因为知之甚少,我们时常会对他们产生莫明的恐惧,而莫明的恐惧总要付出莫明的代价,有时候是一架让你心往神驰的“飞机”,有时候则是一首“断断续续的歌”,而一架“飞机”与一首“断断续续的歌”足足可以代表一个人童年的全部快乐与寂寞。
(原刊〈〈中华散文〉〉)

 

 


本贴由1963于2004年6月07日12:10:42在〖新散文〗发表.
 


     

2004-6-23 11:4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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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馨
注册:2003-7-8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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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架“飞机”与一首“断断续续的歌”足足可以代表一个人童年的全部快乐与寂寞。
  2004-6-25 9: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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