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日记（五）

    这本是年初就该写下的，却一直拖到今日。倒不是没动笔，只是那天动了笔，笔却突然涩了，既然涩了，便一直搁在高处，整得人常惦记着。有句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却是不怕写不出，就怕惦记着写。这回是真的被烦的受不住了的，也不管是工作时间还是有无心情，先写了，权且让安了心，没了惦记，也好在夏天里清净一回。其实，那天该写的也没什么事，无非是些路边所见，心中所想罢了。鸡毛蒜皮，却总叫我津津乐道。

    记得那天是个夜晚，春天已经开出了芽头，冬天的风却依然赖在路上，时而呼呼的，吹得路人心里发紧。开车从江滨东路的展览馆门前经过，不经意的一瞥，让我的目光足足在一个位置停留了数秒。其时雨下过不久，阴沉沉的天底下，马路上的些微雨水泛着昏黄路灯的余光，恰是一盏路灯照出一个在风中瑟缩的人影——两个年轻的男女等在BUS站头。女人双手环抱着男人的腰，把脸埋在男人的肩膀，男人则一只手勾在女人背上，另一只扣在女人的肩头。两人的双手成两个相互交叉的圆，紧紧锁定在冷冽的风中。他们不知过时多少年的衣角被风吹的一动一动，姿势却没丝毫变化。

    我看不清那女人脸上洋溢着的是幸福还是什么，但从那男人被风冻得有点变形的脸上，我却看到坚毅与满足，一种近乎于英雄似的豪迈。一个男人的肩膀不在于有多宽厚，更不在于肩膀上的衣服有多昂贵，一个男人的肩膀只要有一个女人这般死心塌地的靠着，他便是英雄，至少是他的女人的英雄。在这个不知温暖为何物的季节里，他的肩膀、怀抱胜过了所有的皮草、暖气。而那些包着皮草，淌在暖气里的人，有几个会抱的这般坚实？

    其实，这个时代里又有几个真的英雄？所谓的英雄又有几个是他女人的英雄？人们眼中的英雄，是因果的需要，只有自己女人眼中的英雄，才是不着痕迹无所欲求的。

    我的身边就坐着我的女人，我们的手在汽车的暖气里握着。可在他们面前，我只感觉这暖气的温度实在太低太低。

    或许，寒冷可以使人靠的更近。越温暖的，反而离的越远。一如夏天里，鲜少能看到有人拥抱在太阳底下。温度越高，人与人也便离得越远了。我倒是怀念起小时侯一群小朋友挤在太阳底下取暖的日子。在那些没有空调的年代里，人与人往往都靠的很近。那些空气里夹杂着稻草清香的年代里，连麻雀都是依偎在一起的。如今，却是连麻雀也很少看到了，即使有，也只一闪而过，飞去无踪。

2004.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