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扇蝠

那日上班，问同事石羊，“知道扇蝠是啥意思不？”石羊看我，一脸茫然。“扇蝠，扇子的扇，蝙蝠的蝠。”“不知道。”他摇头，随后盯着键盘，噼噼叭叭敲字。他敲小说，武侠的，居然也不知道扇蝠。我给他讲，我昨天夜里去一个地方，那地方我小时候去过，挺远，那地方住着我的一个姐姐，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你在听吗？听呢。他答。我同父异母的姐叫小翠，不是《马大帅》里的小翠，是我们家的小翠，很早以前就嫁到那个地方去了。那村子叫沤麻坑，你笑啥，我老家还有个村子叫老牛圈呢，村子里住的可都是人。我七岁那年去过一趟沤麻坑，跟我妈去的，去给我大姐下奶，她生个大胖丫头，我外甥女儿。我跟妈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有多远，记不清了，走了多长时间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沿着一眼望不头的防洪大坝走的，两边是大片大片庄稼，妈一手拎着红布包，一手挎着一小柳条筐鸡蛋。妈走得快，我跟在后面跑，还顾着逮个蝈蝈、揪朵野蒜花什么的，反正高兴，看啥都好。我想去那一回以后，我还要去很多回，长大了就一个人去。但是，我去了那一回后，就再也没去。你知道为啥？不知道。石羊答。我不再乎他怎么答。我妈跟我大姐吵起来了，我大姐哭，我妈也哭，哭过了，就气呼呼地拉着我回家了。后来，我大姐跟我妈又和了，但那时我早已离开老家，再也没机会去沤麻坑了。现在我大姐五十多了，我时常会想起去看看她。你说这些，跟扇蝠也没啥关系。有，别急，我现在就该说到扇蝠了。我昨天夜里做梦去了沤麻坑。（跟一个人去的，那个人正是石羊。我想问，你昨夜是不是也去了一个什么地方？可是，我怎么会跟他去呢？莫名其妙，所以，我隐去了他这个幽灵一样的同伴。）我走的还是那道防洪大坝。你说怪不，大坝两边长的不是大片大片的庄稼，而是大片大片的美人蕉，那花，火烧云似的，通红。你听人家说过没？梦是黑白的，但我昨夜的梦绝对是彩色的，真亮着呢。那美人蕉的叶子，贼绿，风吹过去，婆娑起舞。对了，我还没说扇蝠呢。我走在半路上，心里核计着，我去沤麻坑必须经过一个地方，那地方常有鬼魂出没，弄不好就得死在那儿。但我必须经过那地方。我不安地往前挪步，忽然看见一块石碑，那碑上刻着两个字：扇蝠。我心里明镜似的，看见这两个字，我 就死定了。旋即，裙子被唰地撕去了一个大斜角，像似被粘在什么东西上，然后被消融了似的。你玩过《仙剑奇侠传》没？没玩过。我也没玩过，我看我儿子玩过，李逍遥一出招儿，怪物一闪就没影了，就是那种感觉。然后，我就没影了。我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身冷汗，心咚咚跳，老半天停不下来。后半夜，再也不敢睡，生怕一睡着就真的会死。这回你该知道啥是扇蝠了吧？不知道。石羊嘿嘿地笑，继续敲他的武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