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缸》

    在我美好的身体内部，我始终相信有一片黑暗正生活
着。或许是可怕的病菌，或许是破碎的思想。具体我也说
不清楚。曾有很多次，我警告自己，准备好走，永远地走
。像一片烟灰，静静地脱落。我再也找不着自己了。那是
一种可怕的生命，也是平常的生命。或许我需要一只烟灰
缸，轻轻接住自己。以此继续存活。太美好了，我时常说
得是生命。
    一间房间可以有众多美好的名字，比如卧室、内室、
单寓之类的。但我整整想了很多年，还是觉得它应该被叫
做烟灰缸。来自于某个下雨的早晨或是某个晴朗的下午，
我在烟灰缸里来回走动着。
    像一片阳光。像一片雨点那样，慢慢接近于真实。
    我成为一个生命的小数点。
    无数更微小的颗粒，洒落着平淡的快乐。我感觉我
的衣服湿透了。像一个烟头那般，燃着红红的火苗。一
闪一闪。远远地望去，我一定是在微笑。远远地，有人
在喊我。
    从一个人的梦中醒来，一定是深夜了。世上最幸福
的时刻。还有什么能比黑暗更让人陶醉。一种失落的陶
醉融化着我。极其的贫困和快乐。在黎明还没有进入我
的身体之前，我一定是在思考着破碎和结晶。慢慢沉默
。一定有一根烟在我的嘴上燃出了整个世界。
   世界很灰。被一只烟灰缸轻轻地接住。在我的左侧
或者是右侧。
   有人正睡着，有人在梦里打齁。
   轻轻地齁。轻轻地齁。
   像一只烟灰缸里的生命。被所有的人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