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姿势

  张锐强

因为写小说的缘故，半年来一直没有动手写随笔的冲动。今天读完明人张潮的《幽梦影》，却有了如鲠在喉不得不说的感觉。它让我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命题，那就是读书的姿势。或者说，以何种心态读闲书，才能找到乐趣。我喜欢斜靠在床上，打开台灯，在夜深人静时看闲书，《幽梦影》基本上都是这么读完的。事实上它也只能以这样放松的姿势阅读。因为房间小，今年夏天家里依然没挂蚊帐。尽管时时刻刻不忘围剿，但还是不能把蚊子赶尽杀绝。要命的是它们对我们的臭肉早已不屑一顾，只对儿子情独有钟。无奈之下，我只得等儿子睡着之后再打开台灯，等待蚊子现身，来一个杀一个。跟蚊子做这样的游戏本不好玩，但是这段时间却兴致盎然。原因吗，当然是因为《幽梦影》。只当读了好书，打蚊子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着的营生。

我无法概括这本书的内容。这也正是它有意思的地方。花鸟虫鱼，经济文章，为人处世，经史子集，诗酒唱和，内容无所不包。每一段都不长，多者两百字，少的只有两句话，十几个字。虽然短，但因为凝结着作者的思考，包涵着他的才情，读来颇有意趣。如“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天地之文章”，“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境。”“对渊博友，如读异书；对风雅友，如读名人诗文；对谨饬友，如读圣贤经传；对滑稽友，如阅传奇小说。”“为浊富，不如为清贫；以忧生，不若以乐死”。“春雨宜读书，夏雨宜弈棋，秋雨宜检藏，冬雨宜饮酒。”等等等等。虽然未必是绝对真理，但颇足启发心智，常常让人耳目一新。尤其有意思的是，每段之后，都有作者朋友或者后学者的批注。或不以为然，或借题发挥，三三两两，不一而足。特别像什么呢，BBS上的帖子。你发一个，他跟一个。斗嘴弄巧，好不热闹。涨潮九泉之下要是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开启了如今网络留言的文风，想必会很自豪。

小资是个很时髦的词，但其内涵，似乎只限女性。那些与之相对的，衣食无虞又有点闲情逸致的男人，像我这样喜欢附庸风雅的，不知道该叫什么。《幽梦影》几乎可以说就是涨潮为这样的人群量身打造的。但它之所以能够面世，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稿费制度没有诞生。假如有稿费可以期待，无论像日本早期那样论页，或者我们现今这样论千字，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短小精干的警句一般的闲书问世。作者至少要东拉西扯，将每一段都拉成一篇千字文，好去开专栏。不但要使劲拉，还要尽量分段，尽量多加标点。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之所以能以这样轻松的姿势阅读，是因为作者当初也是以这样轻松的姿势写的。

《宋稗类钞·豪旷》中记载宋代诗人苏舜钦（字子美）豪放不羁，有海量。曾边读《汉书》边饮酒，每读到得意处，即饮一大杯，每晚以一斗为限。当然，我得坦白，这个典故也是刚刚从《幽梦影》里知道的，现学现卖吧。我想，苏舜钦饮酒之前，肯定会大声叫好。我呢，既无他那样的海量，身边也少同好，缺乏高声叫好的语言环境。虽然不时有会心的一笑，但终究不过瘾。还是写出来吧，看看有没有同好注意到。所可恨者，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记忆力，无法记住其中的许多妙语，写小说时好卖弄一二。

（《幽梦影》，青岛出版社2002年11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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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1970年出生于河南信阳农村，1988年高考考入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建筑系同时入伍，工程学士。1999年退出现役，做过报社记者。现供职于山东胶州市城建局。新千年开始习作小说，在《当代》、《小说界》、《百花洲》、《莽原》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五十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小说精选》等杂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