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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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开始怀念那个小东西的时候,已是一年后的时间了,这能说明什么呢?比如我时常幻想于一个空旷的原野,当然是村庄那座山岗之下的那一片草地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穿红衣有着长长水袖的女子,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红衣女子轻挥水袖。她拥有极古典的容颜和舞姿。在我后来知道西楚霸王的时候,同时也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虞姬了。这是个值得怀疑的问题,在几千年以前她的舞蹈也是如此么?而十几岁的我是不是冥冥之中遭遇过什么。而那片草地只是在雨季的时候偶尔有积水,积的多了便也能沿着几百年前形成的水域由北向南,汇入某条河流之中。
2
我还记得那个天气炎热的午后,一只不幸的花鼠引起了几个孩子们的兴趣,这是能令他们激动的为数不多的事情.而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并没有试图劝阻.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用尽了它所有的招数都没能逃脱.孩子们用石块和树枝把它逼进了一个包围圈中.它的最后一次突围成为一次噩耗的开始.那个最小的孩子本能的用树枝挥了一下.请原谅我用到本能这个词语,确切一点应该是什么呢?这类似一场有预谋的屠杀吗?它小小的身体再也不能流利的在这一片本属于它的土地上驰骋了.它的天敌并没有预示到这次不经意的行为或许会带给它们短暂的饥饿,而这些并不是我们所能预料到的.孩子们为它举行了一次小小的葬礼,随水而去的它最终会为这片河流贡献出最后的能量.一次如此完美.
8月30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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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最终将成为嫩江众多支流之一,这是我前不久才知道的。它的名字叫阿伦河,由于人为的原因,它的河道逐渐的变窄,水量和水质也逐渐的退化。也许有一天它也会成为一条干涸的水域。而被它滋养过的人和事物,依然会存在于那片黑土地上,千年不变的从事劳作和延续传宗接代的古事。关于一条河的命运,取决于对待它的人的态度是严肃还是漠然。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还是极少数,他们的呐喊被淹没在琐碎的时光中,他们的呐喊对于村庄的表情起不到根本的颠覆作用。
4
2003年9月,一个人用极其现代的工具在一个晚上摧毁了一片十五年左右的人工林。对于他以前和他以后的人们来说,这一小片人工林只是可怜的一小部分,它的年轮和山顶的那片创痍起不到根本上的警示作用。我曾经在一个桌球室遇见一个年轻人,他用一辆北京吉普车在不同的时间一共采伐了几十米的木材,而对他的惩罚仅仅是三千元和没收了他的车。他的表情是得意的,带着夸耀的味道。与河水相比,这片土地上木材和植被所消失的速度是无法估量的。而它们在几千年以前就形成的链条关系正在被打破,在三十年的时间里,它们的消亡速度超过了以往任何时间。
9月14日呼和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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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尾期的故事,与女子相约于桥下,水来尾期不去,抱柱而亡。这是我所听过的与水有关的最简洁也是最动人心魄的故事了。而又有多少发生在水边的故事能有这般动人呢?在我五岁那年,我现在的同学的哥哥,被拌倒在马蹄踩下的印痕中,那浅浅的一个小水坑,就夺走了一条小生命。他的母亲为此内疚了十几年,以至于到现在一提起还经常性的昏厥。今年在我回家的那段日子里,先后有三个人葬身在那条河流之中。记得小时候我常常幻想到自己能像一条鱼儿一样活在水中,对那些最终与河流为伴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幸福的解脱吧!事实上,人永远也无法同环境达成完全和解,他们在彼此互相伤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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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童年都已经虚度了,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那片土地给了我那么多取之不尽的回忆。五岁那年我们家从一个叫富贵的村庄向上迁徙,从我祖父开始,这种迁徙一直在持续,那片黑土地宽容的接纳了大概十万辽宁庄河人。我还记得那个下午,前边的车上装满了琐碎的家私,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天很蓝。对于大人们来说,这或许是一场前途未卜的奔赴。那片天空现在让我不停的怀念。七岁那年,和祖父祖母从田地里捡黄豆回来,马车和天空一起摇晃着,祖母的手大而粗糙,而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九年。这些年中,天一直很蓝,蓝的让我心酸。
9月18日呼和浩特
(陆续填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