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念

王晓华

我怀念所有我曾十分熟悉的人们

我们曾在一起说笑　散步　喝酒　沉默或者声嘶力竭

交换眼神　用目光把彼此照亮

我的鼻孔曾充满他们身体的气味　我的衣服和皮肤

曾被他们触摸和擦伤

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并不总是快乐的　有时候我甚至感到

痛苦就是他们的存在　但是他们在我的记忆中出现时

却总是带来甜蜜　因为我爱那些被日子一一击毙的我

我爱昔日之我　现在他们都退向了远方

我的手即使在梦中也无法触及他们

正如我无法触及过去的自己

所以　我怀念他们　在怀念他们时感到心痛和无奈

我怀念那些我从未见过的人们

我怀念他们仅仅因为我想怀念些什么

我怀念他们时被时间冲击着　无法站稳

无法站稳的我想象着这些陌生人

正和我一起退向历史深处

同时感到亲切和绝望

于是我怀念他们　像怀念昔日之我

我怀念所有人　怀念孔子　毛泽东　岳飞　李香君

王洛宾　鲁迅　邓丽君　恺撒大帝　牛顿　爱因斯坦

萨特　庞德　密特朗　凡高　茶花女

怀念在死后没有留下姓名的人们

我怀念他们　在想象中泪流满面

怀念他们就是怀念我自己

　　　　　　　　　　　　　　　　２０００年５月２０日首次打印

　　　　　　　　　　　　　　　　约作于１９９９年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