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婉约的造句
舶来的童话
即将复员那一年,我几乎每个黄昏都在营区相邻的草地徜徉,。四周是高高低低的庄稼,一条来回的乡间小路,清寂地在视线中蜿蜒。我回忆起那条路,和路中间深深浅浅的车辙和蹄痕,被风雨拍打过柔弱的谷物伏在道边,头和颈在泥污中枯瘦的发黑,毋需多久,它们就会被忘情而热闹生长的伙伴遗忘,连同这个璀灿的季节,一起消失的不留痕迹。
往前走,不用多远,一间红砖灰瓦的房子立在面前,门上锈蚀沉默的铁锁无言地替主人说话,它似乎从最初便守着某个承诺,静静地等待熟悉的锁钥旋开锁孔。一座村子,村子尽头的一间房子,它身旁的河流,到了下游便改变了方向。在古铜色锁孔里停留的那些日子,早已成了久远的陈迹,如今只供我们在闲暇时猜想,闭目或者低颌,很古典的一个动作。
有关具体细节,我不能详知,如果把她写成歌词,一定是很柔美的旋律,或许也可能成为很纯澈的童话,也可能混在汹涌的时间中流淌,而这个童话没有结局。一开始,我就被捆绑在锈蚀的锁孔中,这只沉默暗哑的铁器,仅仅是光阴的一个背景,它站在你前头,把你挡在身后,铺开了一张可以任意想象的白纸。
从铁锁在门环中合上的时候,等待便渗透到它的身体里,在这时它依然显得年轻,不会想到慢慢隆起的皱纹,会成为一个故事的影子。而那双手曾经鲜艳地冒着热气,把锁钥轻轻地放进口袋,一条路向远方的城市展开,她站立的位置,是出发通向归来的距离。
这是一个秋天发生的故事。她关上了一扇门,把自己敞开,包裹着一生的爱情行走在城市,这个姿势,揉杂在挥臂炒粉的叫卖声中,勾勒在弯腰推车的踉跄里,那柏油路上的湿滑,比乡间泥泞的小路更加难行。她仍穿着出门时的布鞋走来走去,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但无论怎样走,也走不进另一个人的视线。她会微笑地把炒粉送到客人手里,扑闪着眸子询问另一个人的消息,因为他已经带走她生命中全部情感。她把曾经的红豆系在项上,摸了又摸,含了又含,她不敢轻易把它咬碎,她怕裂开的红豆会扑簌簌流出自己的泪水。
这仅仅是过程,一切都是时间的废墟,象吹灭的那盏灯,留在黑暗中的唯有那盏灯具。许多个夜晚,冷风不只一次灼疼了她的视野。月光依旧明亮,迷茫地覆盖她皽抖的面孔,而在城市中喘吸了多年的内心,一片荒凉。
又是另一个年份的秋天,我与一扇紧闭的门和旧锁对峙在无言里,或许它又再一次开始了生命的思考,它面前瘠瘦的小路所指的方向,仿佛聚成一个人的眼神和身体,没有一条线索不是曲折的动心或伤心的。还能再说些什么呢?所有事情将被节气分割的支离破碎,这个秋季过后,它只会在我经验里存在。我是多么想看到那些消失的人物重现。如果有,一定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被风雨拍打的柔弱的谷物还伏在路边,一双询问的眸子换成两瓣月牙左右伸展的笑态,仍像她离开时婷婷的身姿,从一根红头绳上解下钥匙,然后,两个人起把这只锁拧开。
但是,这一切能够发生吗?
是的,现在我看不见。但我知道,在铁锁的最深处,手指触不到的地方,锈斑正默默生长。我站在锁头之外,茫然而无助。一只冰冷的旧物,似乎就是这故事最终的守候者,从锁簧合上的那一刻起,她的身影已经注定了漂泊。她生命中命定的旅程就是被相思之手牵引。而在那灯火熠熠的城市,她叫卖炒粉的小车如砂粒般从小巷中涌出,在他的碗里溅落红豆样的泪珠,一滴一滴,无声的倾诉多么美丽。而他的心一遍又一遍频频被溅起的时光划疼。我想,倘若这真是一个童话,如此的结局也许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