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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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萋萋绿草早中的大片废墟便是古罗马的遗址了。
　　每个古城都会有自己的神话传说，罗马也不例外。传说，罗马的创建与古代特洛伊城的陷落密切相关。
　　当年阿加门农率领希腊部队进攻繁荣的特洛伊城，整整十年久攻不下。后来希腊人设下著名的木马计，假装撤兵并将一个巨大的木马留下。不知是计的特洛伊人兴高采烈地将它当作战利品拉入城内。当晚特洛伊人摆宴狂欢，酒足饭饱后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这时藏在木马里的希腊士兵爬了出来，里应外合一阵砍杀，特洛伊城便在冲天火光中轻易地陷落了。全城遭到大屠杀，混乱之中只有特洛伊国王的附马爷阿尼阿斯和几个同伴在女神维纳斯的帮助下逃了出来，乘船通过地中海奇迹般地抵达意大利西岸。他们在台伯河出海口一带定居下来，建立了新的亚尔尼龙迦王国，重新过起了幸福安宁的生活。
　　尼龙迦国王有个叫阿穆留斯的弟弟，他野心勃勃、心狠手辣，设计将哥哥赶下了台，残暴地杀死了侄子，并强迫侄女去做一辈子不能结婚的女祭司。他暗自盘算这样一来政权就稳定了，哥哥就不会有后代为他复仇。谁知战神马斯却使美貌的侄女怀孕，并且生下一对孪生兄弟。听到这个消息后阿穆留斯又吃惊又恼火，下令处死侄女，并让手下人将两个小孩扔进台伯河淹死。谁知泛滥的河水将装小孩的篮子冲到了岸边，他们稚嫩的哭泣声引来了一只母狼。仁慈的母狼不仅没有伤害小孩，反而用狼奶小孩去喂他们。不久一位牧羊人发现了这对兄弟，将他们带回家抚养，给他们取名为罗莫路斯和勒莫斯。
　　兄弟俩长大成人后偶然遇到了外公，这才惊讶地得知自己的身世。他们带领无法忍受残酷压迫的牧人、流浪汉和奴隶，举兵杀死了阿穆留斯，然后把政权还给了外公。他们在自幼长大的地方新建了一座城市，也就是罗马城的前身。
　　不幸的是兄弟俩为了确定新城市的名字和争夺统治权争吵起来，最终罗莫路斯杀死了弟弟勒莫斯，并用自己的名字将城市命名为罗马。据罗马人说这件事件发生在公元前731年4月21日，所以将这一天作为开国的纪念日。
　　后来有一位罗马学者精心研究希腊文化，才弄清特洛伊城的陷落是在公元前十三世纪，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不过罗马人并不十分在意从公元前十三世纪到公元前731年之间的大段空白，随便编出一串故事就把这五个世纪的历史断层给补上了。反正古代史常常是神话为主味、传说作佐料，真相是否如此无法考证，所以罗马人也并不为此而烦恼。

　　2

　　我们来到了台伯河畔的“真理之口”广场。广场上有一座教堂SANTA MARIA IN COSMEDIN，游人来此大都不是为了欣赏这座教教堂，而是为了看看按海神特里顿面孔制造的“真理之口”的浮雕。按照罗马人的说法，如果诚实者将手伸进“真理之口”会安然无恙，说谎者则一定不要将手伸进去，否则会被它一口咬处不放。条条大路通罗马，撒谎者来罗马容易，一但被“真理之口”咬住了手可就回不去了。
　　这里的夏天属旅游旺季，又因为大家都想让神来验证自己的忠诚，所以耐心排队的人很多。游人摆出同样的姿势，将手伸进“真理之口”中，并让同伴拍照留影，以证实自己是从未说谎的、天下最大的诚信之人。看到前面的人一一过关，我也小心翼翼地将手将进去了，心里还真有些打鼓：长大后姑且不论，少不更事时因为贪嘴撒过不少谎。谁知真理之神非常仁慈，并没有一口咬住我的手让我坦白从宽。等撤回了手我一回神，悟出来建这个浮雕的人才是天下最大的骗子。
　　想想罗马人对自己城市的热爱、对建筑艺术的痴迷，我也就原谅了他们设计的这个小闹剧。不过在历史上，刚刚遭受了高卢人的劫掠的罗马居民差一点自己放弃了这座城市，迁到另一个城市维爱去。卡米卢这位古罗马英勇的战将和政治家在元老院发表了声情并茂的演讲，他用古训、史实和乡情有力地阐述了反对迁城的理由：
　　“即使在罗马完整无缺时迁徙是正确的选择，那么，现在我们也不应该放弃这片废墟。因为，在那时如果迁往一个被我们攻陷的城市维爱，那对于我们自己和子孙后代都是光彩的事情，但现在这种迁都将是高卢人的战绩与光荣，是我们的羞辱和痛苦。因为我们将被认为，不是作为胜利者离开了我们的祖国，而是因为被征服而失掉了祖国。人们会认为这是阿里亚的逃溃，罗马的失陷和神殿的被围等等迫使我们抛弃自己的家神，注定我们自己要从无力保卫的故园流亡出去。难道高卢人能颠覆罗马，而罗马人在战胜他们之后竟不能恢复罗马？”
　　一连串的反问与排比使演说层层推进，产生了无可比拟的气势。元老们被演说征服了，平民们被演说打动了，结果罗马人否决了迁都维爱的方案，决定在战争的废墟上就地重建罗马。卡米卢也因此被尊为罗马的再生之父。
　　公元前388年的这篇《反对迁都维爱》能让一座千年古城躲过被废弃的命运而重铸辉煌，这样的奇迹真让我无法相信。卡米卢率军抗击高卢人入侵、攻克德尔斐城和扩大罗马疆域的丰功伟业也只是被史学家一笔带过，而他年老体衰时的一篇华文却被吟咏至今，让两千多年后站在罗马元老院的旧址旁边的我心怀疑问，究竟是战剑的坚刃更锋利，还是文字的内涵更深遂？

　　3

　　导游手中的小三角旗左摇右晃将我从无边的遐想中摇醒。她总是希望大家如同古代罗马士兵英勇冲锋杀敌般神速，在一两个小时走完一整天的行程。
　　一阵急行军，终于来到了大名鼎鼎的许愿池。许愿池本名特莱维喷泉，它从规划到开工隔了整整两个世纪，又花了30年功夫才于1762年完工。它是罗马现存的最晚的一件巴洛克风格的重要作品，所以不象罗马别的建筑那么陈旧。喷泉的主体雕塑是海王尼普顿，它稳如泰山地站在由两个海神牵引的海贝上。导演解释说两匹海马一匹温顺驯良，一匹桀傲不顺，分别象征平静和湍急的河流。
　　许多人背对着水池向池中扔硬币，据说如果你投中了水中的一个水槽，下次肯定有机会重返罗马。另一说从前欧洲天主教徒很多，离婚很难，因此受不了悍妇管束的男人来这里投币，求神助他一臂之力早日离婚。更为宽松的一个说法是，如果你背对水池闭眼许一个心愿，再投上一枚心愿，神会帮助你在未来将美梦变成现实。当然啦，如果你投的是一个小铝币，实现的机率自然小些，如果你投的是金币，美梦成真的概率就大大增加。
　　自从《罗马假日》中的绝色美女奥黛丽*赫本在这里一显倩影，许愿池便成了全世界痴心男女的圣地。但它对外国年轻人的魅力远远大于对罗马少男少女的吸引力，因为那里成了专靠猎取女游客芳心的男人的天堂，当然还有众多的扒窃高手常年在此游荡。
　　我眼睛还没闭上，导游就大声招呼着大家赶紧投硬币，并郑重其事地提醒注意钱包。她这么做倒也不是没是理由，一来快快投完币她好赶紧带你去下一个景点，二来人瞑目遐思大做白日梦时难免忘了身外之物。小偷可没闲着，他的火眼金星正锁定你厚厚的钱包，来回琢磨如何下手呢。梦想和现实难以同时兼故，许愿池前略可见一斑。
　　我们一行又来到了著名的西班牙广场，几个世纪以来它一直是罗马的旅游中心之一。从前我在读司汤达、巴尔扎克、拜伦、歌德等大文豪的传记时经常看到西班牙广场的大名，他们都曾在这附近的小巷里暂住过。英国名诗人济慈就是在广场右边的一个小屋子里辞世的。
　　今天的西班牙广场以它的商业氛围出名，诸多名人的旅踪只是为名店的招牌上再镀上几丝金色罢了。旁边也有一些普通的咖啡馆，让那些失意的艺术家们借酒浇愁、激发灵感。
　　我想，文学艺术从来不会成为一个时代的主调，它永远是商业主流社会的一支风雅高绝、清脉相承的支流。
　　我转身问导游为什么这里取名西班牙广场，她一下子愣住了，回过神来一连给了我几个是是而非的答案。我不相信，用法语去问坐在台阶上聊天的一对意大利情侣，他们面带微笑地向我道歉，说也不太清楚。我还是不死心，在商店门口逮住一位老者用生硬的英语相询，这才得到了准确答案。原来把罗马这个最美丽的广场冠以“西班牙”有些名不符实，多少让法国人不服，因为广场上标志性的阶梯是由法国外交官埃蒂埃纳*高菲尔捐助，由桑德斯和斯佩基设计，建成于1723年。斯佩基还负责建造了广场附近的西班牙大使馆，于是该广场变成了“西班牙广场”。
　　得意的精品店老板、肥胖的大银行家、卖花为生的小女孩、张狂的文人墨客、衣衫褴褛的乞丐、缠绵的痴男傻女，你都能在这个广场上一一寻到，这里是当代罗马的一个缩影。

　　4

　　一位哲学家说过一句这样的名言：历史的最大特性之一是人类从未真正从历史中吸取过教训，历史是人类重犯相同错误的连续过程。譬如脚下的罗马，打开战争史仔细一算，艳阳高照、和平安祥的日子真不多，相反腥风血雨、金戈铁马的阴影从未离开过罗马。
　　公元800年的圣诞之夜，罗马圣彼得大教堂灯火辉煌，教皇将一顶金冠戴在了一位身材魁梧的人的头上，并带头高呼：“上帝为查理皇帝回冕，祝他万寿无疆、永远胜利！”台下众人也跟随着欢呼起来。
　　这位皇帝就是雄霸西欧的法兰克国王查理。查理是个典型的中世纪骑士，聪明机智精力过人，一生都用在了战争上，据说他曾经亲自参加了30次远征。后世流传的歌谣中将他传颂成一个神话般的人物。
　　最有名的是当数那次远征西班牙，当时那里是由一支北非来的阿拉伯人建立的哥尔多瓦王国。一场战役打下来，哥尔瓦多的军队遭到重创，查理也损兵折将。哥尔多瓦国王提议讲和，查理的少数部下也主张撤军，查理的侄子罗兰侯爵却坚决表示反对。最终主和派的盖内隆被派去主持谈判，他和敌人谈妥了条件，还私下订好密约，准备暗害罗兰。
　　看到议和成功查理就率大军回国，罗兰担任后卫。得到盖内隆送来的情报，哥尔瓦多国王集结了一支强大的部队，埋伏在险要的比利牛斯山朗塞瓦尔峡谷两侧。夜幕降临，当罗兰的后卫部队排成长列通过隘口时，敌人凭借夜色的掩护，居高临下地冲杀下来，包围了罗兰的部队。最后查理听到了微弱的求救信号，率大军赶回，但他悲愤地发现罗兰和所有的同伴都已英勇战死。后来作家将此次悲壮的战事加工成一部著名的史诗，即法兰西最早的民族史诗《罗兰之歌》。
　　在经过几十年的征战后，查理的王国已经扩大到了今天的法国、瑞士、荷兰、比利时、奥地利以及德国、意大利的大部分地区。随着版图的日益扩张，查理不再满足于国王的称号了。教皇立奥三世看到查理三世势力强大，也为了与查理共同控制欧洲，于是在罗马为查理举行了隆重的加冕仪式，敬称他为“罗马人皇帝”。从此法兰克王国成为了查理帝国，查理国王成了查理大帝。他把自己的帝国当作古代神圣罗马帝国的继续。
　　被罗马教皇敬祝万寿无疆的查理大帝最终未能免去一死，他的帝国同样未能万古常青。到了公元843年他的三个儿子各自为王，帝国一分为三，东部成了以后的德国，西部成了以后的法国，东西部之间的地区成了以后的意大利。法兰克人的语言也出现了明显的分化，形成了法语、德语和其他西欧国家的民族语言。
　　查理大帝整天想着征服各国，重现以地中海为内湖的古罗马帝国的旧日辉煌，这个梦想随着他的离世灰飞烟灭。倒是后来的学者将查理时代的文化尊称为“加洛林文化”，在欧洲史上大书特书了一笔，这恐怕是当年雄视罗马的查理大帝没有想到过的。
　　罗马遭遇过太多的战争。康奈城激战中，名将汉尼拔将罗马军杀得大败，损失达7万余人，创造了古代军事史上以少胜多的辉煌战例。70年后，在第三次布匿战争中，罗马人却终于打败了迦太基人，经过6天6夜的激战，迦太基被罗马军队攻破，全城被夷为平地，一个繁华的城邦彻底从地球上消失了，只是偶尔在史书上被提起。
　　今天，只有绿草中的一块块残垣断璧还记得高卢人燃起的熊熊大火，哥特人攻城时的凄冽号角，庞培与凯撒的血腥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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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座宏伟壮观的椭圆形建筑就是举世闻名的古罗马斗兽场了。夏日的酷暑让我难以忍受，可是一走进阴森的斗兽场拱廊，陡觉凉意四起，暑意顿消。
　　这座世界建筑史上的丰碑并非是罗马人一砖一瓦堆砌起来的，而是由提图斯皇帝远征耶路撒冷后带回的几万战俘费时8年建成。为庆祝斗兽场竣工，罗马人狂欢达百日之久。提图斯是一位喜欢大兴土木的皇帝，在位时为罗马建筑了不少佳址，深受罗马人的亲睐。不过，他东征时把圣城耶路撒冷夷为平地，杀死了上百万犹太人。就是因为他的东征，犹太民族开始了两千年流浪世界的飘泊生活，所以犹太人视他为十恶不赦的灾星。
　　斗兽场可容纳5万名观众，观众席分成三类：皇室人员、高级神职人员在最内的第一圈，贵族和一般官员在第二圈，第三圈是普通公民。如今斗兽场的木地板早已不存在，人们可以直接看到角斗士和猛兽出入场所用的地下通道。
　　“我敢打赌，拿长剑的胖子一定会赢！”古罗马的观众席上贵族们正在热烈地争论着。
　　“不，拿匕首的瘦子输不了，你看他身手多灵活！”
　　两名角斗士被带进比赛场，开始了残酷的格斗。他们各自用盾牌护着身体，寻机机会攻击对方。忽然，瘦子被刺中了肩膀，很快一汪鲜血流了出来。
　　“太精彩了！冲上去再来一剑！”
　　“杀死他，杀死他！”
　　瘦子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对面的角斗士手持利剑悲悯地看着他。只见看台上的一个女巫站了起来，她有权根据神的意志决定受伤者的死活：大拇指朝上，失败者可以暂且免去一死，大拇指朝下，失败者则会被当场处死。只见她大拇指朝下一指，斗败者立即被砍杀在斗兽场内。这就是古罗马残酷的娱乐方式----角斗。罗马每年多次举行这样的比赛，让接受过培训的健壮的奴隶在斗兽场院当众彼此角斗，或与野兽搏个你死我活。这样的表演没有别的目的，仅仅是供皇宫贵族们观赏取乐。
　　角斗士们受到密切的监视，行动受到严格的限制，往往脚上还戴着沉重的枷锁。他们的命运注定要死于斗兽场，要么死于同伴的刀剑下，要么死于猛兽的利抓下，他们是随时可能会上刑场的缓期死刑犯。
　　公元前73年的一个深夜，罗马中部卡普亚城关押角斗士的铁窗内突然发出可怕的惨叫，一名角斗士大喊：“高卢人打死了我们的同伴！凶手被我们制服了，你们看怎么处理他？你们不管我就勒死他。”卫兵拿着油灯刚打开牢门，突然角斗士一剑将他击倒在地，冲出了牢门：“伙伴们，往维苏威跑啊！”这就是历史上震撼欧洲的斯巴达克斯起义。
　　斯巴达克斯本是希腊东北部的色雷斯人，他在一次与罗马人的战斗中被俘沦为奴隶。他勇猛自信、聪慧过人，逐渐成为角斗士们的精神领袖。他利用一切机会劝说角斗士们为宁可为自由而献身，也不应该成为罗马贵族取乐的牺牲品。这一次他终于率领78名奴隶杀出虎口，在维苏威火山上安营扎寨。周围的奴隶纷纷慕门前来投奔，起义军很快发展到近万人。他们杀贫济富，令亚平宁半岛上的奴隶主谈虎色变。
　　第二年春天，罗马元老院派出3000精兵前往镇压，被斯巴达克斯用计杀得丢盔弃甲。第二次他们又派出了约1万多人兵分三路追击起义军，谁知又遭到起义军的伏击，损失惨重。最后元老院选出克拉苏担任执政官，率领6个兵团的强大兵力对付起义军。为了防止起义军再度北上，他命令士兵挖了一条横穿整个地峡的壕沟，沟边还修筑了高大坚固的防护墙。经过激烈的战斗，斯巴达克斯全身被刺十几处，壮烈牺牲。6000多名奴隶被钉死在从卡普亚到罗马城一路上的十字架上。
　　而今天放眼望去，古罗马斗兽场所有的座位已经连同那些帝王将相、庶民奴隶，被无情的岁月吞噬，留给我们的只剩下隐约可辨的几层看台和默默伫立的高大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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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西斜，罗马渐渐笼罩上了一层金黄的暮色。君士坦丁凯旋门、万神殿、威尼斯广场，一个个景点只能留着下回再来欣赏了。
　　不看这过于沉重的古罗马废墟也罢，徒思幽古之情。凯撒大帝的伟绩、神圣罗马帝国的荣耀、法西斯笞棒的本义、暴君尼禄的凶残成性、渥大维的神圣至尊、拿破仑的枭雄风采和墨索里尼的无比狂热，又岂是在一天内能够完全品出真味的。
　　再见了，夏日里美丽绝伦的罗马，希望许愿池里的那枚硬币助我早日再来到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