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武华 | 注册:2003-7-10 17:49 | 等级:用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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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人
相似的人
我经常被人认错,也常常认错人。大多时候,大呼小叫认错了人的人和被莫明其妙拍了一下肩膀的人都尴尬地咕嘀着走开了。有一次却例外。 那是一个异常干燥的秋天的早晨,天空有了一丝斑斓如鸟羽的霞光。我机械地重复每天所做的一切,5点50分手机闹钟一响,起床,洗漱,热牛奶,削苹果,整理书包,骑车送女儿上学,返回后在一家熟悉的饭馆里炒一盆面,要一碗粥和一小碟腌萝卜,慢悠悠地吃起来。不会儿,我听到一个女子惊讶地叫声:“噫!?你也在这里过早?” 我知道她是在问我,大清早,我进来时这店里还只我一个人。我缓缓抬起头,嘴角咧了咧,却找不到话。显然那女人是认错了人,她有些高挺的鼻梁上那颗红痣胀得通红。她有些不自在地转了下身子,侧着身子,又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解释着说:“啊,真像,像全了我厂里的那个小钱,也是厚嘴唇。”她说话的声音像丝绸撕破的样子,有些暴露的门牙特别显眼。说我像厂里一个工人,我心里悻悻的。我还是向她礼节性地笑了笑。 她缓口气后倒异常热情,在我对面坐下来。说实话,她长得有点丑,有点委琐,我没有谈话的兴趣。她却自顾自地叨叨起来。 “啊,你比我厂里那个小钱福像些。” 我只是把她的话当作一般的恭维话来听,随口问了句:“是吗?” “你的脸红润了,气色多好。那个小钱一年到头,脸色蔫黄蔫黄的,头发也乱鸡窝似的,不像你头发梳得溜齐齐,像个吃政府饭的人。不过,你们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她又啧啧起来,像见了怪物。 我听她神乎乎的样子,神使鬼差地追了句:“那小钱过得不好吗?” “唉,说他呀?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她自觉有点不妥,停了停,望了望我,见我还在听,又说下去:“这小钱聪明可聪明了,北京一个什么研究飞机的大学毕业的。人聪明可命不聪明啊,那年头搞啥学生运动,被撵到这破厂子来,做翻砂工,又脏又累的活,整天伸不直腰。后来又疯癫癫地写什么破诗,同厂里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好起来了,那女人的叔叔是厂长的舅舅,有他好过的,将他除了名。他的老子为他不争气,活是气死了。” 我哗啦啦地把粥喝完了,那女人还在说:“听说他和那女的在哪里开个五金店,研究飞机的倒懂这个。可命还是不好啊,听说他又得了肝癌,老是喝呀喝呀,这酒就是伤肝。今个猛碰到你,我还以为他好了呢。真像,真像,和做梦似的。”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的,和做梦似的。店外早晨的阳光出来了,有些刺眼,有些迷离,乱哄哄的人群开始在店内店外进进出出。我本来平静的心有点乱。 那个女里也吃完了,她还好奇地问我:“你在那儿上班?” 我只是笑了笑,她倒象很有把握地感叹起来:“一个样的像却不一样的命,真是老天安排的。” 我也写过诗啊,我也可能在北京读大学啊,我也喝酒啊,我也追女人啊。我狠狠地在心里想。阳光罩得我打不开眼,我似乎一下子置身在茫茫人海中,无数相似的面孔中,有一个蔫黄蔫黄的,头发乱乱的,他不就是我吗?还有一个叫小钱的翻砂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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