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法师
黑法师
黑法师是我上周买回家的一盆花。遵卖花人的嘱咐,一周后给它浇水,一次浇透。终于等到第七天,我提着装满清水的玻璃瓶,为它斟酒似的,倒满。干了,再倒。
在黑法师旁边是一株叫金枝玉叶的,大约一寸来高,它原本更高些,却也高不过十公分,像一株袖珍的小树,有数不清的枝桠和无数荞麦粒大小的叶子,一夏天都翠绿翠绿的,就是看不出有长高的样子,一时性急,连着几天给它浇水。九月里,这小树突然倒了。初以为是家人不小心给碰的,找来一块鹅卵石撑起,一边数落家人的不是。渐渐发现小树开始大量掉叶子,估计它是真不行了,狠狠心从土里拔出来,发现根部早已烂没了,它能支撑着活过许多天已属不易。我手足无措,不知怎样救活它,想想它的枝桠和叶子依然翠绿,不甘心它就这么死去,我开始想办法。把完好的枝剪下来,栽进别的花盆里,没两天叶俱落尽。又栽又死,如是三四。直到仅剩下的一个花枝,将其栽入仙人球旁边的干土里,也不给水,它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且坐了根,于是连根部的泥土一块挪进原来的小花盆里。
为了炫耀功绩似的,再次去花市,特意找到那个卖我金枝玉叶的人,先告诉他我的金枝玉叶死了,他吃一惊,说你怎么不掰个杈儿再栽上呢?我说掰了,可栽了又死。怎么会呢?这东西可皮实了。我掰到最后一个杈儿,把它救活了。他嘿嘿一笑,我说嘛,这东西叫个金枝玉叶,其实也就一乡下丫头,好养活。
我跟他说话的工夫,眼睛已瞄准案上的另一株植物。这个叫什么?他说叫黑法师,从南非过来的。听到南非这个词,头脑中立刻呈现出一群在沙漠中被瘟疫和艾滋病困扰着的无助的黑孩子,他们也许不知道有一些植物能够逃离灾难之地,走出国境,在另外一片天地里很好地活下去。也是的,植物没有国界,只要能适应环境,整个地球都是家园。植物有根而不囿于根,相比之下,人有足反倒难以走遍天下。
我对卖花人说,这黑法师我要了。
也没讨价还价,花十块钱,我就把黑法师抱回家来了。
现在我来告诉你这黑法师长什么样。它属仙人掌科多肉植物,主杆有十指粗细,灰色,质硬,看起来像似木本的,主杆下部有两个对生的分枝,较粗壮的分枝在半截腰处又生出一个分枝,这样它就有三个高低错落的分枝了,形成向上的一束,每个分枝的顶部顶着一盏复瓣的盘形花朵,花有杯口那么大,花心处的小花瓣绿色、紫边,然后颜色逐渐变深,过渡到外缘的花瓣已呈紫黑色了。其实这花朵就是黑法师的叶子,它的枝杆上除了叶落后留下的小小鳞纹,再没有别的叶子了,这使它整体上看很像一个枝型烛台。
花即是叶,叶即是花,只要活下去,就开,就青春,少了“花落成泥辗作尘”的伤感,浑然没有四季轮回,这样的植物我喜欢。
卖花人说,黑法师喜光不喜水。我记下了。难怪,来自沙漠的植物嘛。上午它在朝东的窗台上,下午我记着把它搬到朝西的阳台,这样它一整天都吃得到太阳的甘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