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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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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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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 焚帛 原创  总点击数:136  本周点击数:2  回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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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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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帛随笔选章
晚班车/昂立多邦/诗歌/性幻想

晚班车
几乎总是搭乘晚班车回家。没什么好抱怨的。与其说命运给我安排了晚班车,不如说我自己选择了晚班车。我选择暮霭四合之际搭乘晚班车回家,隔着车窗玻璃,看田野和村庄渐渐隐没在暮色里,暗合我作为一个从乡村出走的疲惫者的现实心境。一个疲惫的人,只能与更多疲惫者为伍。卖回塑制品的外乡人,到镇政府讨生活费的抗美援朝老兵,白天在这个小镇开照相馆,晚上却要回到另一个小镇的驼背女摄影师和它的女儿,以及众多无法辨清面容的不明职业者,几乎每一个上车的人,都是买个座位就轰然坐下,不要车票,也不说话,木然地注视前方,或就瞌睡起来。没有比晚班车更适合一个疲惫的身体及其心灵的了。当路灯和树影频频闪过车窗,一副疲惫的身心在颠簸的车厢里斜倚着,进入短暂的梦境。

昂立多邦
这绿色小药丸帮助一个疲惫的人在与生活的角力中占据了有利的地位,但那是暂时的。只要他坚持维持这种有利地位,就意味着他会很快丧失。其实他早已丧失,一颗小小的药丸带给他的只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他需要这种错觉,他需要一种自己尚能驾驭的自信,因此他的手提包里总是塞着这种绿色小药丸。看来,仅有目标和动机是不够的,甚至有了行动也还不够——在与生活的角力中,比意志消磨得更快的是身体。生活通过摧跨身体实现对意志的摧毁。一个人在身体被摧跨之前自行摧毁意志是可悲的,但这可能只是个人的悲哀,而一个人在身体被摧跨之后无奈地接受意志的被摧毁,则可能影射着群体的悲哀。一个疲惫者自然地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所以上述或许只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的灰色论调。那么昂立多邦,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的乐观主义小药丸?

诗歌
如果那种绿色小药丸使一个疲惫的人从肉体上获得了坚持的可疑力量,那么这些随处堆放的诗歌书籍和刊物,就几乎成了他的精神鸦片。(我的表述是有问题的,其实我是指诗歌。)它使一个疲惫的人从躺卧的瘫痪状态,重新获得平稳的坐姿,甚至获得在逼仄的空间里行吟的足够激情。诗歌,使一个疲惫的人从佝偻状态直起腰来,从而同时获得咳嗽和畅快的呼吸。诗歌同样具备把一个人从平稳的坐立姿态击倒至瘫痪的力量,这股力量必然来自诗歌的暗面——如果诗歌有暗面的话。一个疲惫的人,也是一个平庸的人,他无法洞察诗歌是否也有暗面,但他知道诗歌是一种命,它笼罩,用它的光明或暗影。从这个意义上说,疲惫的人没有主动权,他被笼罩。这样,坐立自如或瘫痪也自然地是一种命运。

性幻想
你可以想象性幻想对一个疲惫者的重要性。所以毋庸赘言了,一句话,生活,需要挺住。


2003.3.3

春天/天气/大自然

春天
我为什么还要写到春天?其实我早已走过了春天,如果我要写她,就必须回头——就算我看到的是春天,那也只是她黯淡的背影。我写到春天的阳光,其实我看到的只是阴影;我写到春天里被搬出画室的大幅风景画,其实我面对的只是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我写到春天的一次约会,不说你也知道,其实我早已丢了那个神秘的电话号码。
我为什么还要写到春天?不独在春天来临的时候,还要在春天离开的时候,甚至在别的季节里。一列火车在一个暮春的下午永远地驶离了我的生命站台,致使我生命中的某一段光阴留下了永远的空旷——虽然,春天带给我的快乐不会多过她带给我的悲伤,但在我不厌其烦地写到的关于春天的诗篇里,我并不专注于悲伤,我也写下点点滴滴的快乐。我写到了花谢,但我首先写到了花开;我写到了一只小鸟在菜市场的厄运,但我首先写到了一群小鸟在我窗前的啁啾;我写到了我爱的人在春天里的一场奄奄一息的病痛,但我首先写到了她健康的时候羚羊般健美的跳跃。
我已走过了春天,我在曾经的春天里留连和迷途不返,以至留下了难以痊愈的后遗症。我重复写到了春天,可能只是这种后遗症的自然而然的病候?哪一天我死了,在这些春天的诗篇里必有一行诗句,将成为我的墓志铭。

天气
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下雨不喜欢太阳,你一定不会相信。我难免矫情地反复写到了坏天气,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却不敢轻易落笔——我所看到的,不会比别人更清楚。
我去菜场转悠,或者干脆逛街,我“光着思想的膀子”,东荡西游。我甚至跑到田野里去沐浴阳光——请原谅我使用了“沐浴”这样俗套的语词。我似乎更善于动用皮肤和呼吸器官,却拙于动用语言。在这个问题上,我懂得扬长避短——与其吃力不讨好地描述,何如把自己的所有感官扔进阳光里,让它们浸淫其中,尽情享受?
最要紧的是,阳光明媚的日子我的思想干燥得无法长毛,它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水分。雨来了,连着下几天,我的思想却会像霉变的食物一般,疯狂地长毛。你可以断定它们不会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但它们确确实实是从我的思想里长出来的,潮湿、霉味,都是我的。我不能对它们感而不觉,“视”而不“见”。把它们书写下来是愉快的,所以我乐于干这件事。

大自然
戴望舒引述象征派的诗言论说:“‘大自然是被淫过一千次的娼妇。’但是新的娼妇安知不会被淫过一万次。被淫的次数是没有关系的,我们要有新的淫具,新的淫法。”
说得有理。世界是在不断地发展着的,我们自然不断地有新的事物(时髦一点:当下的事物)可写,但以眼下世事演进的速度来论,就算再新的事物(或云再当下的事物),也难免一夜之间要被“淫”上千万次的:君不见网络之诗地下来,奔流成海不复回,其间又有多少东施效颦之什,就算是成一时风流的电脑,怕也难以计数吧?所以最终有价值的并不在于被“淫”者的新与旧,而委实在于我们有没有“新的淫具”和“新的淫法”。
大自然过去曾经是、现在正是、将来也永远是诗歌的母题。只是做诗的人,不管在“网上”,还是在“网下”,都有责任研制“新的淫具”和“新的淫法”,方能在这被“淫过一千次的娼妇”的身上,获得新鲜的乐趣。不然,即便你有再“淫”她一万次的雄心壮志,恐也难以获得哪怕一次的兴味。

2003.3.11


三月十九日日记
A
晚九时零七分,混凝土搅拌机的轰响犹未停止。
这个古镇的唯一一所小学正在翻造新的教学楼。傍晚时分,我看到脚手架已经搭建至三楼的高度。为了赶工期,工地上现在灯火通明,民工们正连夜浇筑着第三层楼板,噪声喧天,让人无法入睡。
在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这大概是最声势浩大的“植物拔节”的声音了——要不了多久,一幢大楼就会像大树一样挺拔在眼前,一群鸟儿将会在透明的树荫里筑巢。他们是一群戴绿领巾和红领巾的小鸟,他们用普通话鸣叫,声音洪亮整齐:“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今天,我尤其迫切地想听到这美好的鸣叫!

B
Bush前天给萨达姆下了最后通牒,四十八小时内如若萨达姆不放弃对AMERICA的叫板,他和他的国家将面临沉重的军事打击。
宿舍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不知道美国人的炸弹有没有像他们的汉堡包一样丢到这块遍地黄沙的国土上。这是这个春天最令人不安的一件事,比起近日正在世界多个地区蔓延的非典型性肺炎更糟糕!——这恶之花已经打开了花瓣,它的蕊丑陋无比,恶臭难耐!
谁能掐死它?上帝吗?他似乎更愿意袖手旁观——尽管美国WOMEN以自己的裸体在公园的雪地里向全世界摆出“NO BUSH”的字形,不过,上帝未必感兴趣!在甚嚣尘上的战争狂热症面前,这无声的反抗差不多仅仅剩下类似于行为艺术的视觉冲击力了。一个战争狂的铁石心肠,岂是一次行为艺术式的诉求所能打动的?
我累了,但愿我今夜不做恶梦。但愿明天早上是一声春天的鸟鸣吵醒我,而不是美国人的炸弹经由视像、电波、网络和报纸送到这里的爆炸声和巴格达的废墟里传来的儿童啼哭声!

2003.3.19
C
补记:这个春天的小鸟在这个早晨销声匿迹。

2003.3.20


想起老家的一株野桃

老家的屋后有一株桃树,不知道今年开了花没有,如果开了,恐怕已谢得差不多了。
去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回老家,没见它开花。大概还没到开花的年龄吧,看上去青涩得像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不解风情的样子,在风里傻傻地摇摆着瘦弱的身体。
谁也没种它,至少母亲是没那份闲情逸致的——一定是我那侄子把吃剩下的桃核随便丢在那里,它便盎然地长起来了。
桃树命贱,你若刻意在哪儿哪儿埋了个桃核,你等着吧,三年五载的也不见个影儿;倒是不经意的一丢,明年却给你个惊喜。乡下那些不挑地方零星长着的桃树,多半是这样的“野”树。
“野”桃树既然是不挑地方地“野”长的,便有些“野”趣。
它不像园林中的桃树,须按照人们的审美要求,刻意要和其它树种搭配着栽种,“桃红柳绿”是最起码的了;它也不是果园里的桃树,须按照人们的丰产要求,精心修剪,花还没开出来,就盘算着结多少果,这花开得也累。
“野”桃树不计较与谁为伍。碰巧跟柳树做伴,借得柳绿相衬,就红出气氛来,却是红得自自然然地活泼,不会红得嗲里嗲气,娇里娇气。若不碰巧跟土头土脑的随便什么树呀草的同照一面臭水塘的镜子,它照样顾盼自如,不尴不尬,八面春风。或者竟有更不凑巧的,也无杂树也无乱草,就它伶仃一个斜在场角后院,一树幽花,也不招谁惹谁,也不妖不媚,独自寂寞地红去。
当然“野”桃树也不打算结出令人垂涎的美果子。没人给它产量指标,它乐得开些闲花。偶尔结个把果实,也不是为的讨好谁。鸟喜欢鸟就啄了去,鸟也不喜欢,就落到土里。
老家的那株桃树长在屋后,阳光见得少,孤零零的在那儿不甚“夭夭”,像个缺少营养的乡下黄毛丫头。若移栽到屋前,呵护备至,哪一天硕果累累了也未可知。要真那样了,我可能就光惦记着它结果了没——至少会比想它的开花多一倍地想它的结果。
我现在只想它是否仍在寂寞地开着花,或者落着花,而母亲根本没闲工夫管它,正是午后,她多半是下地去了。


2003.4.9


被移栽的树

院子里那棵不知名的树被移走了,它原来站着的地方,现在像一个刚刚结痂的伤疤。
上星期三它还在这里。晚餐过后,孩子们在树下打球、玩耍、聊天,树只是不多言语。四月中旬了,这棵树还远没有蓊郁起来。它似乎不急着绿,莫非跟人一样,因为上了点年纪的缘故,就显得从容些?你可能以为它缺乏生命力,其实不是。如果你看到过去年秋天它那枝繁叶茂的样子,就不会怀疑它青春尚存,但它显然已经到了不敢轻易挥霍青春的年龄了。
它看上去不甚华贵,却多少有一种雍容气度;不甚高大,却也不失为峭拔,一副淡然恬然、朴实无华的模样。因为没有别的什么树,所以它总是显得孤独些、沉默些。春天在别处惹是生非,花们吵着红,草们吵着绿,热闹得一塌糊涂。它却在不着不急、不温不火中,慢条斯理地翻出件新行头换上时,春天已去了将近一半!
据说它跟这所学校的年龄相仿,却没有人叫得上它的名字。看它的叶子果实,在此地应该算得上是一种稀罕的树。人间虽有“物以稀为贵”的说法,但并不印证在每一样事物上的。这棵树不但没有因其稀有而获尊崇,相反,竟然连遵姓大名也未被人识得。若它曾是一个饱学志远的读书人,那么现在就是一位隐士;若它不幸曾是一个风尘女子,那么现在就几近遁入空门的女尼了。
然而它终于还是被移走了。它终于入世了,或者终于还俗了?
现在说说我的意见。与其忍心看它局促在这个逼仄的小院子里,我倒是希望它拥有一片更广阔的天空,而且最好与别的什么树共同拥有。我虽然也欣赏过它的孤独和沉默,但是如果它还热爱着春天,还梦想着一次春天里的叙述或抒情,那么我可能更急着想听到它与众不同的声音。它的从容让我有点急不可耐!
听说它被移栽到了新校区的新操场的甬道边,并且是跟众多别的树一起。我相信它早已酝酿好了情绪,在一套新编广播体操播放过后,它会清清嗓子说:各位,现在请让我为你们朗诵……
我愿意为它鼓掌,跟众多的别的树一起。


2003.4.23


蛙唱

洗漱完毕,已近夜半,一天的忙碌劳形算是告一段落。闭了眼,将身子横七竖八地摆放了好几个姿势,直到感觉惬意,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但求一梦。
却听到窗外已是蛙唱四起。
这乡村合唱团的演出旺季不日就要到来。我不知道今晚是不是他们的首场演出,按节气看,我多半是错过了首演,不过,好在三十多年来他们从未更动过剧情。一出老剧目,老得连一句歌词,甚至一个音符都不曾改过,却久演不衰。三十多年,世事变迁,这几近聒噪的泥土的合唱却一点调都没走,一点味都不变。那些在田埂、河畔、池塘边、杂草中的隐秘的乡村歌手总是充满激情。越是风雨之夜,他们越是加倍地激情四溢,才不管城市的笙歌燕舞、霓裳羽衣,只是一味质朴地喊唱乡村的疼痛、泥土的快乐。
你或许以为我早已厌倦了他们,其实大谬。我从床榻获得的恐怕只是身体的片时舒适,而这土腥味的原始的合唱却予我以心灵的永恒宁静。你知道一个被城市生活搅得越来越狂躁的心灵是多么渴望重获那份曾经呼之即来的宁静啊!一颗悬在半空中,在城市的光污染里忐忑不安的心,惟有泥土或来自泥土的黑暗的歌唱,才能给他以慰藉!


2003.5.7



2003-11-4 11: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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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
注册:2003-6-28 13:11
等级:用户
分几次读完的。你的心里有一个丰富的世界。
  2003-11-11 9:33:58
王晓华
注册:2003-6-28 13:10
等级:用户
好文!
  2003-11-11 10:58:28
焚帛
注册:2003-8-3 09:56
等级:用户
谢二位兄批评,问好:)
  2003-11-11 22:10:15
焚帛
注册:2003-8-3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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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一下
  2003-12-26 11:00:30
川美
注册:2003-6-28 13:16
等级:用户
喜欢这样的语言节奏。
  2003-12-26 20:13:01
焚帛
注册:2003-8-3 09:56
等级:用户
谢谢,问新年好
  2004-1-8 10:18:28
小小
注册:2003-11-15 22:25
等级: 系统管理员
QQ
我也喜欢,好看
  2004-1-8 10:30:08
黄玲君
注册:2003-7-5 17:21
等级:用户
不错不错:)
  2004-1-9 16:37:15
焚帛
注册:2003-8-3 09:56
等级:用户
呵呵,问新年好:)
  2004-1-18 13:11:36
戴荣里
注册:2003-7-6 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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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班车
我喜欢!
  2004-1-19 4:16:08
焚帛
注册:2003-8-3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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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戚戚焉,问好
  2004-3-6 18:5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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