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戴荣里
    雪是最大的欺骗者，一场雪就把大地给遮蔽了；人们的眼睛就被雪映照了。文人开始赞美雪儿，农人开始心思雪儿，雪儿成了这个世界的宠儿。有懒惰的，喜欢在暖和的被子里往下缩缩脑袋；勤快的就到雪地上滑雪。大地上分辨不出是黑是红，是污浊还是干净，是高尚还是卑微，是缱绻还是决绝，是平静还是波涛......反正在雪白的映照下，人们无法看到雪底下的世界。一场柔软的雪就把人的眼睛给遮蔽了，可以看到人容易被表象所迷惑的神情那样自然。
    我家的雪和邻居二大娘的雪不一样。早晨起来我们发现下雪了，通常我会把雪道一直扫到大街上，就是雪继续下，仍然清晰地看到一条小路延伸出去，那条路会帮助好多人轻松地度过门前的小桥，走向更远的山路；二大娘家只扫院子里的雪，门前的雪她家从来不扫的，不扫的结局就是很多人常常在她家门前摔倒，就会传来她三个儿子嘿嘿的恶作剧的笑声。二大娘盼望有个姑娘，就让三个孩子培一个雪人，雪人扎了辫子，在阳光下两个黑绿豆做成的眼睛十分好看，二大娘就给雪人拴个红头绳，然后有滋有味地欣赏起来。二大娘把这个习惯培养了好多年，以至于有了孙子，依然如此。人家有孙子高兴的放鞭请客，二大娘有孙子的时候睡了三天，盼了一辈子闺女的二大娘，到死也没有看到女孩诞生在她家，三个儿子都又有了儿子，他们的婆娘都喜欢在冬天培雪人，都不喜欢扫门前的雪。有文化的乡人说：二大娘家不扫雪是不生女儿的原因，因为女人是水做的。雪封了门，雪是一种独特的东西，往前一点，就是冷硬的冰了，往后一点就是自由地水了。人做事要想着大家，凡事要多留一点后路。他的话我们无法辨别真假，很多雪后的行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却是深信不疑。我家的雪我会轻轻地用木锨端了，决不让雪下的脏物污染了它们。然后把雪们一点点积聚起来，我把雪们造成一个爹，爹就在院子里冲着我笑，我还会给爹用玉米秸做成一个烟卷儿含在嘴里，有时把酒瓶放在一边，想象着远方修铁路的爹的样子，不断完善爹的形象，我做的雪人绝对不允许打，那是我敬爱的父亲。最喜欢下雪的日子，雪在我的记忆里就可以做成爹的。有人把雪比喻成覆盖大地的母亲，我听着就不顺，童年的雪爹已经刻在脑海了。最后一场雪下完，我培的雪爹也化完的时候，春节到了，爹也回来了。我依偎爹喝酒，是一年中最幸福地时光。父子只有秋忙或者春节的时候才能相见，父亲退休后我又到铁路工作了。天底下这样的少交流的父子毕竟是少数，而我却清晰地记得和父亲每一次谈话的场景。一九九一年的十一月，也是如今天的雪一样飘满大地的日子，父亲永远地成了雪地里的记忆。我培出的雪爹最后随着雪走了，在雪地里我哭号着，爹却永远也听不到了。
    喜欢看川端康成的《雪国》，他的东西总有一种淡淡的哀愁。在飘雪的日子里，在有暖气的房子里，欣赏雪，和作者一起哀伤者着文人的哀伤；城市里已经没有人培雪人了。我行走在大雪弥漫的城市，平地上一切都在混沌里向雪儿投降了，惟有富有棱角的泰山，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让大雪遮蔽住全身。它在雪的轻柔里不屈服温柔一刀，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苍劲，向人们显示着山的高贵。在众人对雪的赞美声中，我向山拜下高仰的头颅......

    作者地址:山东省泰安市路阳街9号济铁泰安工程公司施工技术科  戴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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