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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火车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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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火车去看你
●窦宪君
对一个人的打量，三秒钟就够了。飞机从头顶上飞，定晴随着，从一个大点儿，到一个小点儿，瞅着瞅着，迷一样的点就散了。小孩子吹泡泡，五颜六色的汽泡在空气里飞，不断地吹，不断地破，吹到最后，一个泡泡也没有留下。
眼神儿在赶着时间，童年也在赶着时间，三秒钟之后的事，兴许就绵延着，这是磨性子的事。人人都忙着，急着坐飞机，开小车，火箭紧跟着也上天了。这些运人方式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吹的泡泡。泡泡里包着世界，阻隔着，孤单着，自我着，破了也就散了。
感觉上，我是偏疼于火车的，我怕时间最后都成了泡泡。
坐火车是最可以迂回的享受生活的方式了。小时候在滩涂上玩耍，远远地从山坳里迤逦着钻出一条虫子，虫子慢慢地变成长盒子，逐分解成无数个小盒子。小盒子里装着无数的小人儿，便梦想着变成小人钻进去，钻进去就是远方了。长大了，真的钻进钻出的，它像变幻的魔方，拧着拧着，准拧出一些花样来。
火车是可以吃饭睡觉的地方，像流动的家一样。从一个家的地方回到另一个家里，时间容易，人情就容易饱满，饱满了就容易放松。这放松的时间就可以继续三秒钟之后的事。三秒钟之后会有什么事，事可多了，说不定会是部长篇电视剧哪。
人生是个时间的过程，过一点就会少一点，哪一段空出来，就等于交了白卷。火车是个浓缩的小世界，可以把时间真实地放进去，生活不会断裂，不会出现缺口。过了一山又一山，过了一河又一河，坐得久一些，还有梦跟着，还有沿途临山而居的红衣妇人。车厢里会上来一些人，再下去一些人，人一走茶就凉吗？分明不是。这些是插曲，是时间的花朵，我分明记得一些人的笑脸，它像风过草原。我喜欢火车那张生动有趣热闹的脸，钻进去对着它，有机会挤眉弄眼；有机会添枝加叶；有机会在青春的某页篇幅上，淋漓出一些酸酸的诗；有机会谈着吉它，对着长河落日，唱起：“长长的站台，寂寞的等待……”。
火车是最让人痴情的交通工具了。只要走进去，只要在它的氛围里呆着，等也好，乘也好，都有时间让你的心意在岁月的长河里流连婉转。一个人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城市里的一个人，会因为你就要从一个盒子里缓缓地移过来，等待，盼望。爸爸在外工作十七年，一年一次探亲假，都是坐着火车来回的。 小时候去车站接父亲，父亲从绿色的盒子里出来，概念里，火车永远都会把亲人安全地送达目的地。
火车现在跑得快了，时间流转得也像飞起来一样。从前，有时间的坐慢车，有钱的坐快车，赶巧的，就坐不快不慢的车。现在，一条线上跑着的，都鼓足了精神头儿，在广褒无垠的大地上穿行。播音员的声音越发的柔情，服务员像个临时家长，一车的脑袋在吃喝玩乐，外面是一个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我感觉时间也像泡泡了，不过，好就好在，甲在明天赶着的约会，乙也不会皱着眉头等着下一日了。思念在缩短，痛苦也在缩短。
我有一些居住在外省的朋友，他们常常和我说一些浪漫的事，我想想噢，要是有时间和机会，我要坐着火车去看你。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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