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瑶河 | 注册:2003-12-19 22:16 | 等级:用户 |
| 川美:
你好,感谢你用了我的文。先谢过。
再给你一篇旧的,希望对你来说是新的。谢谢。
洗洗干净,多么漂亮
瓦瑶河
每年过年前,我家都要擦窗户,所谓除旧迎新之意。不过那是我做人家儿子的时候,后来做了家长,我决意再不擦玻璃了。不是懒,也不是不喜欢干净,而是不喜欢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对环境的要求不高,整洁就行。实在无法,我亦可忍受。我曾在天花板上布满苍蝇的饭店吃过饭,吃得还很开心。我没有洁癖。从前我常到一个朋友家玩,她妻子有洁癖,每逢抽烟,他妻子嘴上不说,但总蹙着眉。她常常趁我不备用纤指捻掉我飞出烟缸的烟灰,这使我紧张而拘束。后来我就不大去他家了。
洁癖并非只爱慕女人。男人一旦有洁癖,其行为之出位较女人更甚。明朝大画家倪云林即是一例。倪公爱美好洁简直到了极致。这可从他的画作看出端倪。他的山水画,无一例外都意存高洁,远离尘世,看上去毫无人间烟火气象。据说他的砚有专人擦洗。倪公将画里的讲究移到生活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不知怎的,他嫌家门口的梧桐树不干净,于是派人每天挑水洗树,最后将这树竟硬生生地洗死了。还有一次,一个朋友留宿他家,夜晚吐了口痰被他听到,他竟然一夜难眠,天亮即叫佣人寻找,佣人遍寻不着,拿了片脏树叶交差,他看到树叶,立即闭眼捂鼻,命拿到三里外丢掉才罢。更有一次,他看中一位歌姬,约其留宿,又怕她不干净,便叫她好好洗澡,歌姬洗完了,他一边摸,一边闻,还是认为不干净,反复折腾半天,最后天亮了,他也就算了。
人要是出了名,什么都会跟着沾光,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倪公的画出了名,洁癖也跟着出名,不过也因了这个缘故,倪公画作赝品并不多见,可能别人很难仿制出他画中洁癖的那种质感吧。
男人有三种不幸:老婆凶悍、贪财、有洁癖。讨有洁癖的女人作老婆,有如娶了一台显微镜回家,男人衣着虽然光鲜整洁了,但却是用丧失常俗的乐趣换回的。想席地而坐,除非妻子不在;欲手拈菜肴品尝,得先洗手,或者偷偷摸摸。大排档么,甭想了。吮指回味么,免谈。这种男人,就像盆塑料盆景。
为倪公的干净而殉身的梧桐堪称经典,可作文人雅士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合该我吃惊,有一次居然给我见到有戴着一次性手套在看书的人。真是叹为观止。因为有此见识垫底,后来看到港片《孤男寡女》里女角郑秀文一紧张就猛擦玻璃和马桶时我已不再吃惊了,女人生气时不是疯狂购物而是神经质地打扫卫生,这是颇为可爱的事情。由此我相信,在大多数女人眼中,男人除了没一个是好东西,还没一个是干净的认识来自于生活,更来自女人的经验。居家女人和居家男人,男人像肥皂盒,女人像肥皂。女人用肥皂打抹生活,男人负责清洗泡沫。女人是肥皂,是男人的罪过。
我曾无意中听过一段母女对话,对话围绕一张水乡照片展开。母亲问小孩:这是什么?答桥。桥上有什么?答有人!桥下面有什么?答有船!船上面有什么呢?答船上面有好多细菌!
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最能颠覆思想的话。医学常识告诉我们:消灭传染病首先要解决传染源,我认为很对。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眼看又是年关了,又要擦窗玻璃了,我本打定主意袖手旁观,因为那是我的家,我有权耍赖。但我想:我可能最终还是要拿起抹布。至于原因,我即使不说,你也会知道。我很难相信你没有过没有选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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