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全 | ![](fice/SYSTEM/10.gif) | 注册:2003-9-21 09:38 | 等级:用户 |
|
《说说我的亲事》 说说我的亲事 张生全
小学时候我一直亲切一个叫芳的女生。我亲切芳的理由很简单:芳的成绩好。芳的成绩好并不是我的成绩不好,事实上,在我们那所村小那个班十几个孩子中,每次考试,芳第二,我第一。老师念名次,老师还抖抖索索要打开那成绩单,同学们已经先拿眼睛看我,然后看芳——这成习惯了。我把眼的余波漾过去,芳不看老师,倒光炯炯盯我,两颗小兔牙完整地亮在了外面,闪耀着快乐的光芒。那时候同学中间盛行一种“拉郎配”的游戏,也就是男生之间每个男生给他配一个女生或者女生之间每个女生给她配一个男生,双方秘密进行,各拉各配,往往有重叠交错的现象,但是我和芳,那是唯一正确的一对。
在我小学要毕业的时候得到一个消息:母亲私下里已经和芬的家人结成了姻亲,要等我和芬长大后,把我们撮成一家人。这消息父母还瞒着我,但是大姐已经迫不及待又闹又趣地告诉我了。那时大姐还是高中生,大姐笑得像要散架。芬也是我们班的女生,现在我能够回忆起来的她的印象仅仅是:常脸红,一红就连带了两只耳垂,成了两颗熟得透亮透亮的红樱桃;还常哭,却不出声儿,眼睛是大睁着的,眼泪在脸上弯弯曲曲地走,很不畅快,像两条蚯蚓。有一样好,能扫地,干干净净的,现出泥土的纹路。却也不是她自愿的,十有八九倒是老师的罚。老师自然很懂得因材施教的道理,成绩好,就读书,成绩不好,就扫地,各就各位,各取所需。芳自然不属于扫地一族。“芬”和“芳”在字型上很相近,人在我心中却是天渊之别。我看母亲胡乱点鸳鸯,很是气愤,到母亲面前使性子。母亲却笑,刮我的鼻梁,我躲开,摸我的脑袋,我头一甩。母亲就哭!这是她的杀手锏,我安静了,听她哭诉:人家是什么人家,咱是什么人家,人家能看上咱,还不是因为你能读书,有可能将来吃皇粮做官老爷。你还只是“有可能”呢,你不知道,为你这门亲,我……我争辩说,我亲切的,我亲切的是,是芳啊……谁?芳?哼!母亲转过身去,不理我。我原本不好意思说,母亲转过身去,我还怎么说……
如果你们以为我要写的是一个棒打鸳鸯或者孔雀东南飞的故事那就错了,实际上我的气愤(或者也有些痛苦)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很快就小学毕业了。小学毕业后,我们那所村小那个班总共就两个人考上初中,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就是芳。不过,最后芳却还是和其他孩子一起回家种了田。芳的父亲是个憨子,不大能晓事,也不大会做活。芳一家五口的事体全凭她母亲一人打理。芳小学毕业,她母亲就不让她读初中了。她母亲说,小学都毕业了,还读!她母亲说,读不起了拿什么读啊!她母亲说,再读,再读我就和你那憨子爹离婚……芳就不读了。
我的家境其实并不比芳好到哪里去。我家在村里是单丁独户,大小事体少人帮持,修房子,还借贷,应付全家人的衣食,已经够让父母难堪了,但他们还是让我读,他们有一个让我吃皇粮做官老爷的志向。我上初中后,成绩依然是好,依然有亲切女生,给配上好女生的殊荣。我甚至还暗恋过女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坐在我的前排。初三的一天,她突然转过身来,拿一本关于物理的复习资料给我看。无缘无故对我好,一个漂亮女孩子,我把这当作了艳遇。我哆嗦着手接过来,我感到心里砰砰跳得很厉害。那一段时间,我始终心神不宁,眼光给她的倩影粘住,脱不去。直到后来有一天,她又转过头来,有些不满地问我,看完没有啊那资料,我要看了……
至于芬,我似乎就从来也没有想过她。有时候放学回家,冷不防在路上遇着了,大约是芬的前面撵着一头猪,后面跟着一群羊。猪羊对我很热,拿了鼻头在我裤管上嗅来嗅去,还咕咕咩咩和我打招呼,芬却埋了头,不理我。呼呼气急,耳垂两颗红樱桃。我过去就过去了,回家喊一声爸,喊一声妈,顾自躲进房间里啃书本。
父母也随了我。我做的是一半工作,父亲悄悄为我做另一半,却也是最难的一半。父亲做的是:一春三节向女方送礼,农忙下种给芬家做工。父亲的难处是:送礼或者做工,这种“走老丈屋”的活,原本该我去做的,由于我的缺席,父亲顶了被乡亲取笑揶揄的尴尬,替我做了。芬家是一个大家族,叔爷老辈很多,礼数需得周全,少一家就有闲话。做工更不易。背谷子,从远远的田湾往上爬,一蹭一颗汗珠子。芬家四个“女婿”,三个青壮汉子,只我父亲一个老头。青壮们一背箩一百七八,我父亲代了我这“女婿”,该背多少?
这些情况我是全然不晓的。这期间,芬家曾有数次退婚的动议,也不知道父亲母亲是靠什么最终维持下来,该不仅仅是一个做官老爷的信念吧?直到后来我初中毕业考上师范校。我考上师范校,对于父母来说,只完成了一半的一半。做教书匠,能吃上皇粮,但要做官老爷却也不可能了。不过能吃上皇粮,已经很荣耀,毕竟这在村子里还是头一遭。芬的父亲也高兴,农忙下种倒过来帮忙了,一大家族人,像赶集一样,激动得父亲母亲手脚不知该咋放。唯一的要求是:一春三节,父亲不能再替我,该我自己去了。
我自然是没有去的。这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但这却因此几乎引发了一场战争,芬的父亲带着他的叔爷老辈三姑六婆蜂拥到我家,向我父亲母亲讨公道,以及面子。这场“战争”,具体情形我是不太知道的。但我以为也不会到哪里去。因为我的缺场,这是一场没有对手的较量。
读师范校,因为将来有个铁饭碗的保证,所以就没有小学和初中时那样上心。每门功课,六十分万岁了。大多数时间很无聊,就很谈了几场恋爱,几乎有些惊天动地的场景。但最后都没有成功。因为我又回到乡下,天各一方,大家觉得无趣,就散了。我最后选择的妻子是一个和我一样从乡下走出来,最后又回到乡下教书的乡下姑娘。她的母亲是一个寡妇,为了让她成才,几乎耗尽了家里的所有钱财,包括她的房屋。我们在一个地方教书,彼此心性相同,就结合在一起。对于这门姻亲,母亲一开始便有些不喜,不是针对我妻子的相貌人品,而是她的家庭。母亲说,你既然连芬这样的人家也看不上眼,你就该找一个城里有臂膊的人家,还是乡下的,落人笑话啊……
作者:张生全 地址:四川省洪雅县桃源中学 邮编:620364 电话:(0833)7534005 13890375017 电子邮箱:zsq7530190@163.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