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中信札（三）

莱麦丹月

本来是昨晚要写的，因为斋月，伊玛目管得较严，就只好今天了。大致讲讲这个月我将如何度过。其实，讲讲昨天就够了，即莱麦丹月（斋月）的第一天，以后的日子大同小异。
莱麦丹是阿拉伯语，斋戒的意思。进入斋月后，第一个不同的是，宵礼时间加长了，原来，半小时就可以做完礼拜，而现在则长达一个半小时，在每晚的礼拜时间，诵经师要朗诵古兰的三十分之一。古兰有三十本，这样，一个月下来刚好念完，准确的说，是背诵。他朗诵几个章节，礼拜者就唱一回歌，歌曲是固定的，名字叫《赞圣》，属于圣歌一类，伊斯兰不提倡音乐，这类圣歌相比于梵帝冈的教堂音乐要难以入耳一些，但伊斯兰做礼拜前念的邦克（波斯语音译，即宣礼），是我至今听到过的最为“残忍”的人类音乐，非常令人着迷，仿佛宇宙的声音，它陌生，但有强烈的征服力，尤其在主麻日的时候，据说，西宁东关大寺的是麦加的念法。诵经师是个瘦高个，比我还小。能全文背诵三十本古兰，确实不容易，让人刮目相看。据说这样的人不多，全中国找不到几个，尤其像他，病后一个月将古兰背完的，这事曾轰动一时。能背诵古兰的人，叫哈菲兹，哈菲兹死后他的身体不会腐烂，因为古兰是安拉的语言，关于这一点，持疑的人们常去验证，竟然屡试不爽。诵经师的薪水较高，雅各阿訇说，他干一个月相当我干一年。这位留学沙特的伊斯兰信士的话虽然有些夸张，确也说明诵经师的薪水确实不菲，也说明诵经师在穆斯林中的地位。
现在，广播里在播放古兰，诵读者的名字叫巴士退，是沙特人。这人因为朗诵古兰而闻名于伊斯兰世界，也因朗诵古兰震破了肺而光荣献身。这次，安拉却没 表现出对他的忠诚信士应有的仁慈，不过，末日来临时，巴士退一定能够光临安拉的王座，并得到赛瓦布（回赐）。
通常人们习惯把伊斯兰称为宗教。伊斯兰不是宗教，它的精髓是求知。戴白帽子的披纱巾的不一定就是穆斯林，看他是否是一个穆斯林，伊玛尼，关键看他是否懂得宇宙为安拉所造并知道感恩。按照伊斯兰圣训的说法，伊斯兰是安拉降示给人类的最终生活方式。在我，形式的东西，是不大去理会的，我最为关心的是宇宙法则于安拉之间的关系，使我靠近安拉，换言之，我也是在寻找的过程中向自己靠近，安拉的迷人之处在于非物，唯一。更多的时候，我确信人族已经诞生和毁灭循环过很多次了。因为我无法明白再过一万年人族是什么样子，那么再加一万年呢！只有毁灭，再重生之。这种提法在天文学上有更多的根据，宇宙有限，并非无限。
在莱麦丹月里的一天，另一个不同的地方在于：起居时间和礼拜开始时间。莱买丹月是按照伊斯兰历法确定的，斋月的第一天看新月公决。对于下辖教区，听候上层的消息就行。斋月的第一天确定，当天封斋的时间就从4：00－5：30开始，通常这是清真寺的时间，在个体家庭里面会更早，凌晨三点就开始一天的斋戒。他们早早起来吃饭，然后又回去休息，直到晨礼时间才起来去清真寺礼拜，当然也有早来的。因为安拉说了，莱麦丹月里的时间抵得上平常日月的一千个。
头天早晨，我没赶上早餐，太早了，再说也吃不下去，吃了半个硬硬的面饼，竟然捱过了一天。这一天，滴水未进，大家照常做着平日的活。他们问我，饿不饿，胃里有没有被火燎的感觉。我笑笑说，一般般啦。其实，我是以杆六菌不吃食也能长大的方式熬过这一天的。
开斋时间是6：30。这个时间是变化的，随着太阳慢慢远离北半球。白天缩短，开斋时间也以每天几分钟的间隔不断提前。其他的礼拜时间跟着搡动，临近开斋时间时，教坊的穆民送来红澄澄的枣子。这类枣子的做法也很特别，先是干的，用针扎破，加麦芽糖蒸煮，味道好极。忍受了一天饥饿的人们，这时开始享用这些美味的枣子。开斋用枣子是传统。穆罕默德圣人开斋时用的就是椰枣。没有枣子，用凉水也可。总之，被闭了一天的肠道得想办法冲开，滋润一下，否则食物难以下咽。椰枣在阿拉伯国家是重要的食物，在一本著名的古代阿拉伯史书上记载，这些生活在辽阔沙漠上的民族，除了能够享受到清新的空气之外，以肉，奶，椰枣酒和椰枣为食。由此看来，椰枣在塑造阿拉伯人修长剽悍的身体过程中功不可没。椰枣的作用在另一个故事中也可略窥一斑，圣母未失身就怀孕，安拉指示她临盆时要来到椰枣树下，疼痛时摇晃椰枣树，吃枣子。这其中好似还有一些医学上的道理，今天的产妇也吃枣子的。从饮食方面看，椰枣还只不过是开斋饭的前奏，与后面的盛宴相比，那不过是小菜一碟。
昏礼做完以后，人们涌向穆斯林饭庄，离寺大约三百码。开斋是古兰允许的可嘉圣行。所以，这时没有愿意迟缓的脚步。上楼的时候，有个牌子写着今天东道主的名字。一个叫白进孝的请了第一到第五桌号，而一个叫范贵的则把二楼全包了，大约是十二桌。假如每桌算200元人民币，这也算慷慨行为了。据伊玛目说，南关所辖的教坊有近三千户，而且是富人区。确实，这周围都是花园别墅。穆斯林善于作生意，这跟犹太人相似，尽管在宗教的智慧和理解上他们表现的志趣多么大相径庭。
茶很究竟。穆民会拿最好的香茗招待客人，上茶的殷勤胜过所有的东部人。平常百姓还是以在茶水中加入盐巴和胡椒粉最为常见，这来得简约实惠。
其次是各种饼，包子，发卷。条件好的家庭会请专门的厨师烹制各种味道精美的糕点献于他的客人，一般情况是那些头戴褡绊不见陌生人的穆斯林妇女，会在日式推拉门后弄出一桌惊人的美味。点心过后，是一道肉片炒粉丝，带汤。味道很好，不过，劝您不要吃得太多，因为接下来的菜不仅仅是让人大饱眼福的哦。
大盘鸡来了。有时候是白斩，有时候是卤烤，看厨师的个人喜好了。大盘鸡过后是最为隆重的，最为闻名的手抓羊肉。肥得油光闪亮的羊肉堆在大盘上，像一座小山，主人不断的劝你吃，很少有被吃完的情况。这种吃法也令阿拉伯国家来的穆斯林兄弟为之咋舌。他们不断的念着“彼斯米俩亥，安拉乎阿克巴勒”（阿拉伯语，意思是奉主之名真主至大）不断的抹嘴上的油光，可还是吃不完。手抓高潮过后，还有一道羊筋条或牛肉。
压题的是饭，大西北对饭的概念是面，看，饭来了，尕面片。有点像南方人吃的稀饭。这就是穆斯林饭桌上的主奏，当然也有些细节上的变奏，对于吃，他们也是当仁不让的，但从不饮酒，有家饭庄的老板因为不识汉字把李白的《将进酒》字幅挂在中堂而遭到激烈的批判。而在穆斯林兄弟的内部，这种大型宴会一定程度上则象征着穆斯林本身的团结。被邀请的人不分身份，贫富。
当然，我说的都是一些表层的东西，关于莱麦丹月，如果从经典和圣训来谈，要复杂的多。也远非我所能够。古兰说：信道的人们阿！斋戒已成为你们的定制，犹如它曾为前人的定制一样，以便你们敬畏（黄牛章183节）。面对那些沉湎于酒色的人们，安拉又说：可以吃，可以饮，至黎明时天边的黑线和白线将你们截然划分。（1：187）

亚伯拉罕 。蝼冢

2003年10月27日  湟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