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冬又来
我是在一个晴朗的冬日来这个人世的,爸爸为了纪念迎接他宝贝女儿的这个季节,为我取名“冬”。是这份来自生命之初的缘引么?从此,许多深刻的记忆都与冬天有关。在某个冬日,当那些电影般的镜头在特定的场景触发,温暖、怀念、平静的回想......, 所有与回忆有关的思绪便会包围我,幻化成一股淡淡的心香,串联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70年代末的冬天,很寒冷。那时我在上小学,参加完学校文艺节目的排练,咬牙走出烧着火炉的教室,我在呼嘯的北风中奔跑,尽管带着帽子和围巾,脸蛋和耳朵还是被冻得生疼,哭着、跑着,终于回到了此刻的天堂、扑进我家那两间有着明亮玻璃窗的草房。爷爷盘腿坐在炕上,心疼的把我的手脚握在怀里,印象中的那个时刻,向南的窗户投进的阳光真好、平日里并不暖和的小屋热乎乎的。 而此时,亲爱的爷爷,您看到我的泪花了么?14年天人两隔,您居住的天堂一定是阳光普照吧? 79年到88年,我住在外婆家,渡过了小学3年级到高中的全部时光。最难忘的镜头竟也是在冬天! 在一个个白雪映亮的冬日的夜晚,热气腾腾的厨房门口,我和表妹在满是呵气的房门玻璃上写字,等待外婆把热乎乎的饭菜拿出锅......高中时每天都上晚自习,那天,同路的同学没来,9点多钟,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冬夜,双脚故意跺着白白的路面,似乎可以踩下对夜的恐惧。大路的尽头,刚怯怯地望向回家的最后那段小路,外婆矮小的身影就惊喜地撞入眼中!冷风中,我心底烙下一张底片,里面是外婆美丽慈爱的脸庞和放心后轻松的笑容。如今,外婆和外公已是满头银发,外婆身边长大的几个孩子,都已走过了大学的殿堂。 大学时,最喜爱的风景莫过于校园冬天的夜晚了。寝室的玻璃窗积了薄薄一层霜花,天黑了,灯亮了,外面的喧嚣和寒冷顿时被分隔到另一个世界。晚自习过后,姐妹们陆续回到寝室,笑声和新闻便在温暖的灯下弥漫开来,每一个青春的日子就是在这精彩的总结中划上句点。 也是在那样一个雪花飘舞的冬日,我爱上了一个阳光般的男孩。他的艺术气质、他的灵气、他对生活的热爱、他爽朗的笑声,他表面展示的一切一切都深深打动着我。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真正爱上别人,很长一段时间,我默默追寻着他的身影,一个人酸苦又美好的爱着。我一直没想过他知道,甚至觉得两人的恋爱离我很遥远。一年后的冬天,在我生日的前夕,同寝好友“出卖”了我,对他说出了我的感情,想结束我苦苦的单恋,为我打开幸福之门。没想到,因此却触痛了他痛苦的心事。以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沉浸在泪水中无法自拔,更多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可是,没有开始的恋情,痛苦过后沉淀出的却是醇醇的余韵。因为,他对我的好友说,我在他心中是纯洁的化身,我的感情他不可能视而不见。他甚至要为我忘记他要离开学校,消失在我的面前。我真的非常感动,尽管,这只是他的一个想法,尽管,我不会答应,他也不一定会离开学校,可这还不够么?我在他心中“纯洁”的形象足以让我了无遗憾了。 大学毕业前,同班的一位善良、学业优秀的男同学走进了我的生活,我们恋爱了。毕业分配时的艰难、刚开始工作时的失落与无助― 种种初入社会的不适应,让我在突如其来的社会考验前无所适从。忧伤和伏在他肩头的哭泣几乎就是我奉献给他的大部分爱情。在一系列现实的考验和理性与感情的碰撞中,我们短暂的爱夭折了。毕业后的那个冬天,我生日的前夕,他离开了我,把我独自留在生活的风雨中。在留给我的一封信中,他写道:“你很纯洁,我知道你也喜欢别人这样说你。但是,你不能为了坚守这份纯洁而丢掉你应该拥有的很多东西,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绝对的纯洁。”当时,这段话针扎般的刺痛我的心,尽管有诸多委屈(我从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塑成一个什么天使一样的人,以得到别人的称赞。说实话,我做人做事一直没有计划,都是糊里糊涂的做着自己。),但他的话让我惊醒,让我认真思索了很多。他是聪明的,竟看透了我因清高带来的潜意识里对社会对生活无形的背离情绪…… 记得后来,走过很长一段痛苦的“疗伤之路”,跟大学同学见面,大家都对他的绝情愤愤不平, 我还在为他解释,我理解他,一点也没有怪他。甚至应该感谢他,这段感情的伤痛,让我成熟了许多。 在以后的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处在伤心中不能释怀。这段时间让我印象颇深的一件事,是一位大哥对我的关怀。如果我不安份一点,如果我坏一点,在那段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光,我就会接受他。但是,我没有这么做,除了对他没有爱的感觉之外,最重要的是我心底牢固的道德观念、那份不愿伤害任何人的想法在支撑着我。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对第三者的事抱着理解但坚决反对的态度。没有不能控制的感情,除非你心中没有一盏原则的明灯。后来,我硬是把他的感情塑成“兄妹情”,他做的有些事让我感动,让我开始时对他的斥责(我不止一次斥责过他:“你有家,为什么对我有想法?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与误解一一消散。有趣的是,这段故事的开始,也是在冬天,在俄罗斯出差的时候。 毕业后的几年,我的冬天印象就是这样,在淡淡的忧伤与对岁月的默默承受中度过。直到95年的那个春天,认识那个可爱灿烂的大男孩开始,我的生命也宛如熬过一个漫长冬季后迎来的第一个春天,充满希望。后来,他成了我的丈夫。尽管多年的生活历程中,有那么多磨难,也有争吵,但是,我沉醉在他带给我的踏实的温暖中,永远不想离开。 在生活的路上就这么走着,做了妻子,做了母亲,那些深藏的记忆无睱去触及。那天,有缘遇到一位写诗的弟弟,他的诗歌充满了感情,每首都让我感动。如此年纪了,诗人弟弟对我的评价竟也是― “纯”,让我一惊,也让我想起了一段段与“纯洁”有关的回忆,写下了这段文字。 我还纯洁么?生活的路程中,我学会了抱怨、叨唠,学会了对街头的乞丐硬起心肠,视而不见;我不再象当年,说话时总是带着纯纯的笑容,恶人都可以融化......冬去了,冬又来了。在10多个季节的变幻中,无数次,我欲语还休。 我并不漂亮,却是“纯真”的本质,让我有幸与几个好男人相遇, 让我有幸得到了那么多真挚的友情和帮助。诗人弟弟的评价让我高兴,让我了解我还保留那点称其为“纯”的本质。诗人弟弟,可能真的是这样吧?人的本性难移!物以类聚,我那些相知的朋友在我的眼里也都是心地纯净的“尤物”。没有缘份深交的,只要我看到其心底的纯净,总有一种感激在心底涌动,就象这个世界是我的,我感谢所有为她的纯净添砖加瓦的朋友。 当年,纯真让我在心仪的男孩心中立成一个美好的形象;让我得到了初恋的男友,又是“纯”字让我失去了他的爱;是对“纯洁”的固守让我避免了另一个女人的受伤,也保护了自己,让自己免受伤害;而今,又是这种纯真和厚道让我得到了丈夫的疼爱。我知道,在众多的性格特征中,纯真并不是最好的,可能也是最平淡无味的,但却让我的爱与恨、笑与泪交掺其中,解不开,断不了。虽然那些与“纯洁”字眼有关的回忆,那些发生在的冬天的回忆,如今虽只成了一个个故事,却令我不得不喜爱冬天,拥抱每一个即将来临的冬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