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童话·邂逅
    　　　　　　　　　　　　　　　　　　　　　　　　　　　　　　　　　　采薇
    “你好，下雪了吗？”
    中午一点。陪儿子吃过午饭，刚挂到网上没三分钟，就收到来自文友的一个“悄悄话”。难道他能够通过某种神秘的视觉，看到我这条刚刚登录在网上的鱼？真像两颗不同轨道的星辰，不期而遇。绝对的意外。在这样一个星期六的中午，寂静无声之中，千里迢迢之外，有一个人心情极好地和我打一声招呼。而且，那打招呼的语气，很像是一位相熟多年的热情的老朋友！亲切得让人感动。
    “没有。你们那里正在下雪吗?”翻动网页的鼠标停顿一下。回复。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平铺直叙，把我的后背揉搓得痒痒的。阳台上，不懂时令的茉莉花，仿佛多情的女子，把她浓浓的香气沁入我的肺腑。阳光与花香调出的鸡尾酒，直把人的灵魂也灌醉了。虽不至于“沉醉不知归路”，却心甘情愿地“误入藕花深处”。思维中的错觉，抑或沉醉中的幻觉？此时此刻，稀疏平常的一句问候，就把我带入童话世界。“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应该是网络时代人们生活的写照，何以被一千多年前的王勃先知先觉地言中？仅就此而言，唐朝也算得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我喜欢那个产生伟大诗人和伟大诗歌的强劲时代。
    即使是在童话世界中，两个心灵美好的人，刚好在一条看不见的时空隧道的两端，通过现代传媒互相问候，也该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吧？这样的缘分需要修多长时间？9个月？我上网以来的时间？绝对不是。他能够问候我一声，完全是因为他喜欢我的《采薇，采薇》，喜欢那篇文章中与他心灵契合的某个观点。在网上，他偶然读了那个文章之后，发一条“悄悄话”信息给我，说：“你的许由观让我有了更多的思考。我曾是许由的走狗。你的观点非常好。”读纸媒文章，少了这样的乐趣。顶多拍案称奇。
    你知道网络上驻扎了多少个文学论坛吗？你知道每个文学论坛上粘贴了多少文学爱好者不知多深不知多浅的文章吗？一棵树上的叶子你可能数得过来，网上的文章，多得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你数得过来吗？于是，常常是手握鼠标，不知哪颗星星可圈可点。人们常爱说“偶然中的必然”和“必然中的偶然”，可是，谁又真正弄得清楚这“偶然”与“必然”之间的玄妙呢？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我们年年看到柳絮飘飘如白雪，然而，又有几片“雪花”落地后生了根？佛家讲前世之缘，现世中又有许多人无奈地“期待”后世之缘。我独爱今生之缘。无论其深，无论其浅。唯有珍惜。

    “是回老家过年吗？我们这里下了好几天雪了，天特别冷，回不回老家还没定下来，最可能是节后回家，因为还得值一天班。”
    哦？他怎么知道我不在家乡？纳闷。瞧我笨的，文章里写得明白嘛！文章就像清澈的河流，心灵是静静躺在河床里的一枚鹅卵石，淌过河流的人都会看到它。有什么可奇怪的？如此说来，一直自以为孤寂的我，其实总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讲述的时候，我以为只有风吹过。没想到，风中居然还藏着一双耳朵！当初，伯牙于江边弹琴的时候，料想到钟子期了吗？一曲高山流水，曾经感动了多少后世豪杰？
    每逢佳节倍思亲。虽然早已在别处生根，但总是忘不了家乡。尽管那是一块贫瘠的土地，贫瘠得让人只想逃开。但是，母亲在那里，童年在那里。于是，在精神世界里，那儿，又成了一块无比丰饶之地，长满相思，无论多远，无论多久，总是魂牵梦绕。行期未定，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内心的喜悦，说给一位从未谋面的、但同样有思乡之情的人听。思乡之情会因此减掉一半？还是更加浓得化不开？“谢谢你的问候！我每一年都得回老家过年的。回了婆家再回娘家。你的老家那么远，也要每年都回吗？携妻带子荣归故里，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对不对？”
    这就是网络的好处，给个皇帝做也不换。我可以一边儿翻阅别人的文章，一边儿和朋友说“悄悄话”。于是，在这个寻常而又不寻常的中午，我的电脑中就有了如下的聊天记录：
    “你读大学是在什么地方读的，是师范类吗？”
    “是啊。在……师范学院。”
    “那个呀！那个破学校还培养出你这样优秀的大学问家？不可思议呀！我认为怎么也是北大、北师大、起码也是南京大学。又看了你的蚌、俗等文章，好！”
    “我的大学不好吗？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什么学问，顶多是有一点点傲慢之气而已！嘻嘻！！！无知者都这样！！！你说的那两个文章，没有几个人说好。被人说好的文章极少，所以我每次贴文章的时候，都是厚着脸皮贴的！你真会哄人，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说一些好听话让人高兴？谢谢了！”
    “蚌外表强硬而内心柔弱。谁要是懂得了蚌，就是菩萨心肠。蚌绝少侵害别人，一粒砂子进入体内，也能化一只珍珠还你呀。谁能做到？”
    “在文章里，我已经说过了，在我眼中，蚌是一个独善其身的隐者，就是你说的那个缘故。难道真的你和我有同样的心情？为什么我的文章你都能读懂？而别人很难。你在哪里？家？还是班中？”
    “我在办公室。我能看懂（你的文章），因为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穷孩子。经历过贫穷的农村孩子，比城里的孩子懂事一百倍不止。”
    “原来你在办公室，我说呢，你咋这闲！我的《一个人的中午》，就说的是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的故事。一个人的时候，有种宁静的快乐。如果再偶尔有一个像你这样不见面的朋友，在一起谈谈天，说说地，更快乐！！！！”
    “我这点小心眼儿你都知道？关注天气。2:00上班时间到了，有时间再聊，再见。”
    我一面敲打“再见”两个字，一面在心里说：“再见不容易。”意外的相逢，意外的快乐。就像两个忙着赶路的人，偶尔停歇在同一个地方，彼此问候一声，聊聊家常话，然后又是匆匆的脚步，如此而已。
    如果有美味珍馐，尝过之后，就只管去回味好了。别梦想着“吃个够”。糖吃多了，味觉对甜也就不敏感了。饥饿反而更能让人体味到饭香。
    珍惜今生之缘，“再见”之后我继续端坐在电脑前，敲打这篇文章，走出童话世界。天，一点点暗下来。起风了。窗子在响。要下一场好雪吗？我期待着。


    　　　　　　　　　　　　　　　　　　　　写于2004年1月17日星期六
    　　　　　　　　　　　　　　　　　　　　修改于2004年2月6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