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的广场

【节日的广场】

节日是真实的，它将一年或一生的重要性浓缩成那么几天，它是时间意义上的；而广场同样是真实的，它是集会、游乐、狂欢的必要场所，它是空间或社会意义上的。在这篇文章中我写的广场是虚构的。因为虚构更容易容纳更多的东西。真实和假设的，具像和抽像的东西。可能，无限的可能性，它实际上是一种想像的延展……广场没有门，它可以从任意方向进入，在这篇文章中，我把节日和广场两个字拼接在一起，意味着这种虚构还是在某种限定下进行的。

【纸鸟】

鸟就是鸟，为什么和纸联系在一起。我想还是如此，真实的鸟也必须依靠纸张虚构。纸像树枝，它有一种弹起的力量，类似于飞机的跑道，起飞前双脚积聚力量的地方。纸和鸟在一起不再是那种轻飘飘的无所适从的鸟，而是积聚了力量的大鸟。鸟被纸固定下来，然后经过匠人用竹枝支撑起来，变成了一只硕大的纸鸟。纸鸟适宜在广场放飞。因此总有那么多男女老少在广场上奔跑起来，把纸鸟放飞。广场如此辽阔，天空如此辽阔，自由如此辽阔。纸鸟实际上也不是鸟，是纸，是纸折的心情。各种颜料在阳光下闪射着美丽的光芒，像花朵一样绽放。而想像的羽毛一个劲地扑动。遇到狂风，翅膀出现倾斜是正常的，遇到雨被打落到地面也是正常的，但纸鸟凭自身的力量常常能飞到云层的外面，至少他有这种勇气。纸鸟用一根线和人联系，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纸鸟实际上是人放在天空中的眼睛，它看到更多更广的事物，人们用枪来打纸鸟，纸鸟身上有许多洞仍能飞。如果和人联系的那根线断了，纸鸟的生命就到了尽头。纸鸟拆开来是纸和鸟，纸有可能烧掉，但鸟必须飞走。

【喷泉】

这是广场上必备的一景，这实际上又是一丛虚构的花朵。它向世界呈现的不是色香味，而是声音、动感和内心所包裹的激情。在那里有一个中心的泵房，把体内的力量不断带到高处，而这种力量借水的外衣到达了一种妄想的极至。它常常和音乐灯光联系在一起，构成自己梦想的剧场。来这里参观的人常常惊讶设计师高超的技艺。他们需要在喷嘴上设置一个开口，就可以让水在空中变幻出各种造型，他们让水跳跃、旋转，千万滴水珠连成弧线。成为一座座水的雕塑。音乐，只有音乐让喷泉更具有节奏和韵律。水像音乐一样高高低低，像风吹动树枝，把一种灵魂一样的东西，传导过来传导过去。许多人惊讶于突然激溅过来的音乐，他们在一种凉爽的氛围里慢慢品味，从内心深处慢慢喷涌而出的灵感，从而撞击出一种极美的愉悦。喷泉中往往有一个大理石的石球，因水的推动石球在旋转，像巨人的眼珠子，但它是不发光的，它的出现只是让虚空的喷泉有了一个真实的中心，让参观者的视线从飘忽中固定下来，并接受水的抚摸。一个诗人站在喷泉面前，他欣赏的角度是与众人不同的，他想像喷泉是一个袒裸的少女，美丽的身子在有形和无形中涌动。唱着甜蜜的谣曲，让人在梦中喃喃低语。喷泉不断从身子里捧出自己，从不阻止自己内心的冲动。……愤怒，也是激情的一种方式，当观众被一种痛刺激转过身去痛哭，愤怒这个时候也会通过喷泉开口说话，或者干脆让喷泉陷入疯狂。

【纪念碑】

大理石是它的基座，也是它的身体和四肢。大理石借几何的形体，向天空隆起，显示出一种必然高出地面的理想主义的基质：坚硬、挺直。可以说纪念碑是广场最有阳刚之气的部位。纪念碑从一个民族或者一种文化开始时就着手设计了，它选择了民族和文化中最珍贵的材料，千百年来通过工匠的手慢慢成形。比手更硬的是铁凿，比铁凿更硬的是石头。手腐烂了铁凿锈蚀了石头得以成形，石头便留了下来。纪念碑立在那里，历史的风霜雨雪把他的身体表层风化成碎屑吹落到芸芸众生之中，而芸芸众生又虔诚地弯下腰去把一粒粒碎屑捡拾起来，粘回到大理石上面，他们还把自己的激情和生命也粘贴了进去：在布鲁诺走向石阶高处剧烈燃烧着的不屈的火光中，他们看到了一片斯多葛的黄金牧场，最适合放牧奔跑的石头：我在变为石头的过程中积聚了太多的苦难，太多的执着，太多的火焰和灰烬！我把自己打散了，像祖国走失的婴儿，然而我一次次在寻求聚拢，在大理石的呼唤中重新返过身来，不断被光荣和梦想提着。永恒的悲哀像天空中的云朵，从不放过下雨的机会，永恒的石料仍然躺在打石场的黄昏，在月光的马匹中……这不仅仅是一种假想的硬壳，不仅仅是空洞的大理石的悲悯！

【狂欢之夜或礼花】

节日的广场上激光交相辉映，一个硕大的舞台在大地中央，人们以狂舞的姿态来渲泄内心音乐的潮水一次一次涌过，节奏在加快，一人两人三五个人，聚合旋转进退像音乐催生花朵，一万孔箫笛，被一万个手指按动，一万根鼓槌拼命敲打一万个头颅。管息弦起，又有十万根手指轻拢少女的发丝。右掌击打左掌，左掌击打右掌，脚踏下的地方到处是欢乐如潮人民忘却了自己的存在，从无序到有序，从有序到无序，有蜂蝶在大地的花园里尽情地享乐，高潮一浪高过一浪。而后人群突然凝止不动，因为此时焰火开始在天空中盛开，好像大地上发生的舞蹈突然绽放到天空。一次次美丽的绽开都带着超拔尘世的炸响。天空被升高的艳丽不断变得虚幻，所有的空中花园都显得真实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