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园 | 注册:2004-1-16 04:00 | 等级:用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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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扇底风——萦荡在姚园作品里的魅力/陈楚年 歌尽桃花扇底风——萦荡在姚园作品里的魅力
陈楚年
刻画人间万象的作品读多了,有时读一些类似独白,发自内心不带丝毫外在人为制约的感觉性作品别有情趣。它的创作方向可说是反过来的,不是对外在现象的组合,而是对内心深处潜藏意识剖析后的自然流露。这些东西有时也存在于我们内心而不自知,经过作家披露后,你会有种共鸣的亲切感,有时也会说出人心深处的奥秘,所以往往很迷人。川端康成的作品就带有这种色彩,日本文坛当年甚至将它名之为“感觉派”。 描写外在世界现状的作品很不同了,那是把自己所知所见的种种摊出来给别人看,在执笔之际心里总是想着读者在冥冥中等着,带点写剧的心态。基于这些潜在的因素,在作品中除了不能容进太多自我以外,同时为了要达到生动、美丽畅顺等效果,有意无意中在形式上就暗伏了种种视而不见的局限。这也是美国名诗人艾略特所说的;戏剧是为观众而写的,而诗是为你自己而写的,在写剧时,你从开始就知道是准备给大家欣赏的,......。 基于这种执笔走向的有异,所以读托尔斯泰、巴尔扎克、海明威、狄更斯甚至鲁迅的作品时,会钦佩他们对遣词用句、人物刻画、情节布局的高度技巧。但当读到杜思陀也夫斯基、斯坦达尔、卡夫卡、泰戈尔、乔伊斯、川端康成等人的作品时,除了这些技巧的部份外,还有另外一种迷人处。因为其中常常有作者趣味隽永的心声及独白性的感觉文字。 技巧的激赏像听说书,会随着说书人无所不用其极的音容,陶然忘我的走进他的世界,但看带有感觉性的文字,犹如三两知友,灯下围炉对酒,心中隐秘在毫不掩饰下娓娓荡漾,俨然是水浒传说的“快友之事莫若谈”的快感。这种另类来自心灵的书写,含有真、善、美的高贵情操本质。 从事诗歌、散文及小说多方面创作的姚园,她的作品里常常折射出这类神韵,这完全是纯然的心灵在全无障碍、全然消除一切人为制约下对生命直观的流露。加上她的诗的本能,将这些感觉性的文字又以诗的语言托出时,更突显了一种潇洒飘逸的美感,这种特色在她诗体的散文中尤为明显。 也许姚园本质上就是个诗人的原故,她的笔端似乎永远有一团诗魂萦绕着,这份潜在的氲氤似乎也无形中影响了她作品的风格;她的作品很少有冗长的句子,或是长句连成的冗长段落。我尤其喜欢她的散文,句子经常不满一行即另行起段,但在文意上又无断残之感。面对这种形式,让我想起日本川端康成的《山之音》。记得第一次和她通电话时就和她谈起,她的作品有川端的影子。 数百年的西方文学,经历了古典、浪漫、写实,接着又出现了二十世纪的现代主义。尤其是二十世纪下半叶的所谓后“现代”,不论在句法形式,整体结构及主题思想上都起了极大的变化。它虽给文学创作开启了新的领域,但同时也颠覆了旧有的城堡;展现手法诡异的新奇景,同时也摧毁不少古典的美丽。不少作家义无反顾的迈进了奇装异服,红灯绿酒然不无卑琐轻浮的后现代酒馆,对壮严雄伟,冷寂空灵但不失厚重有力的古典殿堂作辉煌的告别。告别得非常彻底;不唯在创作手法上割席分坐,对古典作品亦不屑一顾。流风所及下,在营造文学殿堂之余,由于心灵缺乏有力的契基,只有另辟蹊径,或可说是为标新而标新,为立异而立异。或及尽其能的推出以刺激官能的描写肉欲之作。这些素材并非不能入画,但由于缺乏崇高的道德情操及思想深度,无法作哲学的提升,多半沦为纯然展现人性底层肉欲的书写,弦外无音。这是文学演变过程中令人憾惜的悲剧。 年轻而又才华的姚园,并未在后现代的洪流中迷失。以她的文字技巧来说,她并非不能。与其说是有所顾忌不愿一为,不如说是她笔端所系的心灵,原本就没有朝此方导向的磁场。 如果据此而认为姚园的作品缺乏“现代”那又错了。举凡现代社会加诸于人身的种种感受如失落、矛盾、孤独、压抑、冲突等等,在她的作品里俯拾皆是,不论是用诗歌还是散文、小说等形式,都表现得非常透彻淋漓。不同的是,她笔下流淌的是源于情怀的自然,读者是否喜欢,她可能茫然不知。她是在唱她想唱的歌,不是唱别人想听的歌。 和姚园经由文字结缘是从我主编纽约侨报副刊时开始的。她是我作家群中创作相当勤奋的一个。从作品的丰饶而又不失水平,显示出她对文学的热爱和才思的敏捷。那时她在美国首都华府我在纽约,见面不易,联系全赖电话和书信。不久她又迁居西雅图。未料数年后我也以“携取旧书归山隐”的心情来到阿拉斯加。尽管世事变迁,岁月暗换,但多年来我们谈论文学的互动再也未终止过。现在,甚而多年后,我会想起;如果在那段匆忙、刻板,甚而表象上平淡无奇的时光里,如果还浮现些许美丽的话,那些片断和瞬间都是我难忘的。而多年来我也深深体认到:喜好文学者之间的互动不在于“面对”而在于透过作品的“相遇”。 不记得是那位词人说的了:“天之风云,地之花草,人之歌舞,无此不成三才”。风云、花草及歌舞都是诗美丽具象的化身,诗歌也是它们敛形的意象。我们对天上的云,大地的花木及人间的轻歌曼舞,满怀逸趣的品尝它们的神韵;我们也从美丽的诗篇里啜饮风云花草的凝练,一杯而醉。 人间的歌舞是活过来的诗篇,只有来自心灵的,浑然天成的诗作,能点出歌者、舞者瞬间美丽的凝眸;也只有善解人意的歌者、舞者,能舞出久埋于我们情怀中的激荡,歌出那些隐蕴在我们魂魄深处的回声。我们一生的苦难都早已写在往昔的桃花扇上了,也只有了解人间酸楚的歌者,能唱尽匿藏在扇底的那一缕凄美。 很希望更多的文学喜爱者能透过姚园的作品和她“相遇”,同时也品味一下萦荡在这些如诗般的篇章里的氛围。因为其中有我们所寻觅的,也极可能会是一份慰拂,在这个岁月。
二零零一年冬于美国阿拉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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