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散记(二)
乘着歌声的翅膀
辞别了野柳自然风景区,我们沿着山路盘旋,满目青翠,浓浓郁郁。
浓阴之中豁然开朗,随之,有柔曼的歌声弥漫开来。
一片开阔的平台。最显眼的一块巨石,上面赫然写着“筠园”两个大字。是邓丽君的墓园。
走近,巨石下面是方方正正的黑色墓茔,衬以牙白色的玲珑花环。直立的墓石上雕刻着邓丽君安然长眠的头像,长发飘飘,碑石上刻着生卒年。四周是修剪过的松柏和正艳的鲜花。墓园前方几十米是黑白钢琴的造型。
喜爱邓丽君由来已久。
最初的记忆,应该从邻居家四个喇叭的立体收录机算起。《何日君再来》,反反复复。我与收录机的主人一起,对那些歌百听不厌。那时候,才是中学生的样子,我不明白那么好听的歌曲为什么被称为靡靡之音,为什么被称为颓废、不光彩的代名词?反正,我是不管不顾地喜欢上了,它们与我先前所听到的任何歌曲是那么不同。每当甜美而忧怨的歌声从低矮的木板障子间穿行而过,总能准确无误地落在我的心坎上。大概正是容易感动的年纪。水一样柔、光一样亮的婉转与曼妙使身心格外舒爽。尽管那声音出奇的模糊,之于我,却是出奇地清晰,字字圆润微温。后来,在她的歌声中渐渐接近人世间的种种情感,同时,也接近别离和伤痛。我对邓丽君的歌近乎痴迷地喜爱,并收集。让它们在我每一个安定和转折时期都能派上用场,而且那么妥帖。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收到一个朋友寄来的书--我以为是他的新书,但却是一本厚厚的已经半旧了的《邓丽君演唱金曲》,没有他一字多余的提示,而我却懂得很多……
墓园旁边一侧的围墙上,是蹁跹的舞姿和飞扬的音符,静止然而永远的跳动!
还有更为令人惊叹的。
我转过身,围墙后面的山上,竟是层层梯田一般灰白色的墓碑!一排排,一排排,望不到尽头。墓碑之间,团团松柏护着浓阴,一层一层,像歌声荡起的波纹,在碧海松涛中回旋。知情人说,长眠于那里的人,都是邓丽君的忠实歌迷,本土的,他乡的,虽然每年要支付相当昂贵的管理费用,但是,生前富贵或者儿孙的孝顺,使他们的倾听成为可能。
我肃然地站在那里:丰满的生命、彻骨的爱情、岁月的回响、时光的流逝,一瞬间,都严严实实地充塞于胸,密不透风,我感到身体一点一点似乎变得沉重。一名歌者,该怎样发出自己的独特之声;又该怎样汇入滚滚向前的巨大合声?到哪里去寻求固定的答案呢?或许你是一棵规矩的小树,阳光的冷落或者偏袒,都不会惊扰你平常的生活;或许你一生下来就成长在历史的风口,注定要经受持续的凄风苦雨,这都不是你的错。但是,爱着,就要为自己保留一片开阔的天空。面对命运,这是不是很难?
墓园与回路相连的地方,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喷泉。喷泉的台面上,是父母与儿童的群像。嬉戏、玩耍。与肃穆的气氛反差极大。水雾如烟似絮,在空中纷飞,我仿佛听到了清脆的问话和清澈无邪的笑声。快乐、和谐、幸福、和平,很轻又很重的词汇。孩子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精确的晴雨表。
是谁轻轻拨动唱盘的指针。唱盘就在墓园旁。又一曲新放的老歌飞天一般姗然而至。在细雨与歌声的忧郁中,我们走向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