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蹭子       正文1500字

张锐强

饭蹭子就是职业蹭饭者。因为职业的原因，他们要经常出入官费宴饮场合，天长日久，也就成了饭蹭子。

饭蹭子虽然经常出入免费饭局，但并非显要人物，也非显要人物派生品，比如秘书司机之类。这样的人，在场面上也是主角，怠慢不起的。就是那句话，宰相门房七品官。饭蹭子呢？则跟在那些不怎么硬气的领导身后，要么是他的司机，那么是他的跟班。请注意，跟班就是跟班，而不是秘书。他们那个档次的干部太多，都配秘书别说人民，就是他们自己也吃不消。饭蹭子就是这么个档次。甚至直接就是工具车的司机，根本没有固定的服务对象。

因为这个原因，饭蹭子很珍惜每次宴饮的机会。这可以从两个方面得到证明。首先，饭蹭子吃饭都很讲究实际。开席之后的头一回合，原本很活跃的饭蹭子会难得地沉默一阵子。没办法，他只有一张嘴。说沉默也不太确切，因为他会发出中等响亮咀嚼声，而其中的内容，多半也是红烧肉和酱牛肉这样的实在货。尽管酒足饭饱之后，他会故作文雅地用左手遮口，右手拿着牙签心满意足地一边剔牙逢，一边微皱眉头看着饭桌感叹清淡菜太少。其次，饭蹭子是逢请必到甚至不请自到，每次活动刚开始不久，他都会将举办单位的对等人员拉到一旁，询问午饭或者晚饭的安排问题。在这一点上，真正体现了那句话，民以食为天。

因为永远都是配角，饭蹭子难免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怎么办，只能自珍自重，自己将自己当根葱。不管三九天还是三伏天，领带永远板板正正，派头比英国人还绅士。尤其是冬天，南极人那样品牌的保暖内衣穿在里面，外面西装革履。当然，西服是要敞着怀的。那劲头，跟大棚里的反季节蔬菜一样，都想讨个好市口。不过仔细看去，也有些破绽。衬衣、西服与领带的颜色经常矛盾，而且内衣领子往往也会情不自禁地要出人头地，从衬衣上方漏出一小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饭蹭子也就这么个条件。那些衬衣领带和内衣，多数都是活动的纪念品。因为是团购，所以无法体现个性。饭蹭子只能就合。

不过，饭蹭子很会见缝插针地争取主动权。每到一个新开张的大饭店，他们总会熟门熟路地先拿小姐开心。用那些含蓄点的黄段子局部。好象那些小姐就是天生下贱，而他自己的母亲与姐妹都没有性别。因为赴宴的对那些段子耳熟能详，而小姐则往往是满脸茫然，因此这招对活跃气氛委实有效。饭蹭子也一下子就将大家的注意力从主角身上吸引过来了。这表明，尽管这家店刚刚开张不久，但他饭蹭子已是此地之常客，当量端的是厉害。

饭蹭子自珍自重的另外一个手段就是责怪饭店的服务。也不是正儿八经地责怪，他不敢。他只是微微皱着眉头，脸也不对着小姐服务生和同来的客人，而是低头看着桌面，或者腿上的餐巾，一边玩弄茶杯盖一边抱怨。语气是自言自语式的，既体现自己的大度，也体现自己对这里的轻车熟路。见到这个局面，有人当然会从旁边打趣，谁谁谁你不得了，是这里的常客呀！每当这时，饭蹭子的表现则愈发得体。他很谦虚地放下茶杯，微笑着连连摇头，答道也不是经常来，就跟谁谁来过几回。这谁谁可能是正经的领导，也可能是个语焉不详的单位。左右都是借光的意思。

饭蹭子最出镜时还是在饭局的尾声。那时，他早已将餐巾叠好放进腰包，眼睛则在桌上飞快地扫描着，看看剩下了几盒烟几只火机。剩菜当然他是不肯打包的，一来怕别人说，二来晚上可能还有饭局，他用不着。全体起立的功夫，他会迅速抓起那些烟和火机，挨个往人跟前送道带着吧带着吧。不带也是浪费。客人哪有那么不识相的，因此这些东西多半都会被饭蹭子包圆。至少，他也要占个平均数。

现在饭蹭子实在是多。这也很正常。怎么说呢，不是一再强调同吃同住同劳动吗，有领导一口饭，也就不该饿人家饭蹭子的肚子。我的意思是说，大家看到最后，不要对号入座。如果实在需要一个人，那么我自己来好了。反正我也是单日不请客，双日吃人家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