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放手
英国。马歇丘雪斯郊外。荒草萋萋之中,挺立一块风雨侵蚀的墓碑,碑上刻着一些凝重的字迹。一位已去世近两百年的中年男子在字迹中用他弥留时微弱的声音说出早已刻在心上的遗嘱——约翰·费得斯顿,死于1808年8月10日,他很为他的遗妻悲伤,极希望有情人去安慰她。她很年轻,芳龄36岁,她具有一切好妻子的美德。她的住址是本地教堂街4号。
这是我在一篇讴歌爱情的文章中读到的引用故事。是我从新散文论坛上一位王清铭朋友的贴子上看到的。相信绝大部分读到这则故事的人都会为篇中已故男主人对妻子的深深爱意所打动。知道自己要死,希望活着的妻子重新获得爱情和幸福。并把这样的遗嘱刻在自己的墓碑上。这是一位具有高尚情操的男子。这是一则可以划归《读者》真情故事范畴的经典,不仅会让世人唏嘘感叹甚至一掬同情眼泪的同时;而且还像我在新散文上读到的那篇仁兄的文章所言,此故事又可以“警醒那些在红尘中蝇营狗苟、花言巧语的人们”。
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在这块二百年前的墓碑上嗅到某种死亡的味道。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爱到天长地久是所有恋人的共同誓言。然而,世事无常,爱的一半中途撒手人寰,留下另一个孤独在这尘世上。在生命的生离死别时刻,曾经抓住的一切都必须放手。利禄功名是过眼云烟,恩爱情仇又何尝不是烟云过眼?而这位二百年前的男人却固执地把他的爱刻在这块冰冷石头上,仿佛是在把一个爱情故事永远地讲述下去。难以想象他的那位发妻,面对这样的遗嘱将会情何以堪?被旧日爱情溢满的身心还有空余去找寻另外的爱情吗?一块墓碑不能够提供妻子的下半生幸福的保障,这种遗世的爱只会是一道无形的绳索,在以后的岁月中越勒越紧。
而这是个夺人命的男子,爱情上的高手。由于他的遗嘱,他已经在下一场的竞争中提前胜出。很难想象,下一个出场的男人如何赢得那女人的内心。柴米油盐,日常琐屑,生老病痛,而逝者已经含笑九泉,你永远打不过他的。我要是那个男子,真爱他的遗孀,会在死前恶狠狠地对她,骂她,折磨她,让她失望,然后不动声色地死去。比起这种大爱,上面那个男人不是本人太幼稚就是太愚蠢,或者兼而有之。以小人之心,说的过分些,他简直是在沽名钓誉。
爱,需要放手。庄子曰:“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在我们生命中拥有爱情的时候,相互滋润和欣赏,一旦命运之手把这爱情驱离,作为凡俗中一个渺小的却饱含深情的生命个体,我们所能够做的,也只能够顺应天意。我相信爱情。在这冰冷的尘世上,当你不能再用你的爱情之火温暖另一位,就有责任及时地解放他(她),给你的爱人一条生路,一个重新获得幸福的崭新空间。那样,人类永恒的爱情接力棒才算是顺利地传递下去了。
2/18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