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采菊 | ![](fice/SYSTEM/33.gif) | 注册:2004-1-16 20:44 | 等级:用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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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蚌(一篇旧文抄过来)
想起蚌 |
采薇 |
![](../../www.yanruyu.com/images/sms.gif) 你有没有突然想起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像我现在,在时空的某一个交汇点上,猝不及防地突然想起家乡的河流,以及河流中的一种动物,就是蚌。 关于蚌,人们一定记得那个著名的寓言故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个同样愚蠢的家伙。只别让那个得了甜头的渔翁成为“守株待兔”的人才好。 蚌,是我最熟悉的动物之一,我在少年的时候,就经常行走在干枯的河床上,只要见到湿润的河泥上有一条不太深的圆润的沟痕,顺藤摸瓜,准能捉到一只蚌。小蚌,我喜欢拿在手里玩弄,端详它的模样,细数它身上的花纹儿,觉得像一块半透明的鹅卵石。大蚌,就不甚喜欢了,讨厌它乌黑的铠甲,沾满着泥巴,乞丐一样丑陋不堪之状。那时,不懂得怜惜生命,常常强硬地掰开蚌合拢得极其严密的外壳,想看一看它藏在壳里的肉体是怎样地白皙细嫩。很像是一个强盗,硬要推开人家的两扇门扉。当我的蛮力遭到蚌强有力的抗拒时,我就会把蚌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用另一块石头砸烂它的硬壳。它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远没有我想象的硬度,比砸一只核桃容易多了。然后,我残忍地任由那软软的细白的嫩肉,流得一片狼藉。河岸边的鸭子们会高兴的,争食蚌的残骸。如果不幸,没有鸭子来帮助我收拾残局,不出半天时间,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就会有一种腥臭味引来一大群苍蝇,嗡嗡乱叫着,落在蚌腐朽的尸体上,分一杯羹。蚌,一定至死也不明白,它如何得罪了一个小孩子,而落得如此恶运。 现在想来,我儿时的恶作剧,真是一种罪过。罪过。 后来学习了一点儿生物学,才似乎明白,蚌,那坚硬的外壳,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它的全副武装都不过是用来防御,而不是用来侵犯。看来,蚌,实在是一个温柔的动物。仿佛独善其身的隐者。
前一段时间,读到赵丽华女士的一首小诗,《一个渴望爱情的女人》:“一个渴望爱情的女人就像一只/张开嘴的河蚌//这样的缝隙恰好能被鹬鸟/尖而硬的长喙侵入”。以我这个不懂诗的人的眼光来看,写得很形象,也很有趣儿。惹得我会心地一笑。但不知为何,这首小诗遭到一大群诗人的围攻,令赵丽华女士百喙莫辩。我不常读诗,因此诗歌欣赏水平极其滞后。我觉得当代诗歌大多失去了我所喜欢的诗中有画的空灵感。有人说这是诗歌艺术的进步。我不敢妄言。诗歌圈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却很是高涨,大有声震霄汉之势。 误读。我以为赵丽华只是在呈现一种现实。却原来,赵丽华女士用“一只张开嘴的河蚌”,比喻“过于渴求爱情的女人”,“嘲讽的意味是显而易见的”(见她的作品《人有病,天知否?》)。而且她说:“我的诗在一定程度上印证和呼应了克尔凯郭尔的那句著名的话:‘女人们要想获得解放有什么奇怪呢——这只不过是我们时代的很多丑陋现象之一罢了’。”请恕我孤陋寡闻,我没有读过克尔凯郭尔的作品,我只能断章取义地从赵所引用的这句话中读出,克尔凯郭尔是反对女人追求解放的。仅就这种观念就让我反感。谁规定的女人就必须裹着小脚走路?谁剥夺了女人追求爱情的权利?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不是一直被后人传为美谈吗?我是一个女权主义者,若有谁敢于嘲讽“安娜卡列尼娜”,我就要像刺猬一样地亮出尖刺来。若果真“这样的缝隙恰好能被鹬鸟/尖而硬的长喙侵入”,那也只能说明“鹬鸟”的奸诈。可是,作者不去揭露“鹬鸟”的奸诈,偏要嘲讽“蚌”的“盲目、有病乱投医”,大有“你活该倒霉”的意味。这就让我很不开心。一个女人不同情女人的孤独与寂寞,却偏要去嘲讽她们“要想获得解放”。这样的嘲讽毫无高明可言。
从赵女士的小诗出发,仔细咂摸一下,女人和男人的关系,还真的有点儿像是蚌和鹬的关系。而渔翁是谁?当然就是那个写诗或是写小说的作家。
一种莫名其妙的原因,使我突然想起河蚌。是走在马路上的时候,突然想起的。想起蚌的时候,我就只想到蚌坚硬的外壳,以及它直立着行走的那样一种姿态。没有其它。想起蚌的时候,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像一只外表坚硬,而内心柔弱的蚌。一只长着双脚的蚌,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城市车水马龙的街头。脚下的水泥路坚硬得划不出一点儿痕迹。
2003年11月23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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