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铭

一群人被撂在茫茫无边的沙漠中，干粮早已填进饥饿的肚肠，水变成淋漓的汗被大漠蒸发了，沙漠除了沙，连最顽强的芨芨草也看不见一根，天上没有云彩，太阳晒在滚烫的沙，似乎发出哄哄的钝响。热和饥饿就在不远处伸出舌头，等待吞噬旅人的生命。

最先倒下的是队里最年长的人，奄奄一息时他掏出一个水壶，嗫嚅着对大家说：“带上这壶水，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不要喝，否则大家都会渴死的。”他用尽所有的力气，举起水壶，摇晃着。没有声音，水很满。

他们跋涉着往前走，嘴唇早干裂了，溅出血珠，舌头坚硬得象石头，但他们没有打开水壶。

他们轮流拿着水壶，应该说不是拿，而是抱在怀中的，他们紧紧抱住，仿佛攥着自己的生命。

不知是太疲倦，还是水壶太满，他们觉得水壶特别沉重。

最小的是个孩子，躺下了，在昏迷中一直嘶哑地叫喊着水。他们沉默很久，相互望了一眼，剩余的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人走上来，把水壶塞进孩子的怀中，说，孩子，我们还没有到最危险的时刻。

昏迷中的孩子把水壶抱得很紧。

年长的那个人和另外的一人搀扶着孩子，其他的人搀扶着他们，跌跌撞撞的，行进在沙漠中。

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远望去像雁阵。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很深。

三天过去了，这是人体的极限，在他们的蹒跚步履下不知不觉踩过了。

终于到达沙漠边缘了，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唱呀，跳呀，尽情抒发走出荒漠的庆幸。

奇怪的是那个沉重的水壶，放在旁边，没有人去动一下。

最小的孩子忍不住了，偷偷地跑到旮旯，打开壶盖，结果倒出来的都是沙子。

这个孩子后来成为成绩斐然的学者。他的人生经历很多挫折，但每次他脑中都浮现那个装满沙子的水壶，他又坚持走下去了。

他对自己的学生感慨地说：

希望就像那个装满沙的水壶，即使渺茫或一无所有，但也是一种坚强的支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