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玲君 | 注册:2003-7-5 17:21 | 等级:用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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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红薯
感觉红薯更像是都市里的流浪汉。它永远不能像它的堂兄马铃薯那样跻身麦当劳肯德基这样的贵胄的陪侍之列。太多乡土气的红薯总是躲在繁华街道的某个犄角旮旯的烤炉里,向匆匆而过的人群不绝如缕地飘去香香甜甜的气味。而气味本是属于记忆层面的东西,总能唤起都市某些遥远的亲切回忆。当然,马铃薯在变成炸薯条后也会令齿颊间溢出香味,只是已混杂了更多蕃茄酱、炸鸡翅的味道。如果说,马铃薯是融入都市生活方式的乡村少年,那么,乡愁一样的红薯则一直在都市孤独地踯躇着,成为都市中人与广阔的大地之间所剩无几的感情联络方式之一。 而红薯作为食物,在界限上却是十分模糊的。我最初认识的红薯,似乎应该被划归粮食作物的范畴。它的切片晒干后被山一样的堆积在粮站的仓库里。在库存清单上,与玉米、麦子、大豆、高梁排在一列,忝陪末座。但它又和那些真正的粮食作物不尽相同,从形式上看,前者都是从植物的果实种子脱颗而来,它却属于植物的块根,和马铃薯的形式、内容上相一致。一般人们把马铃薯划归为蔬菜类大概不会有什么疑义,那么,在人们已经脱离了特殊年代的今天,是不是红薯也可得以拨乱反正重回蔬菜家族的怀抱呢?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或者还是由于它的滋味太过于甜,不适于像马铃薯一样煎炒烹烧,一般都是早晚做稀粥的多。尽管它生吃时的甜脆还和水果相像。 其实,其中有着更多的心理上的因素。这种生长迅速的旋花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曾经在广大的土地上一片欣欣向荣。它富含淀粉的块根被不同的人咀嚼着,它酿制的白干酒烧红过不同的脸,成为普遍相同的回忆。因此,对于一些人,红薯还代表某段退避一隅的历史。它的绵延的藤蔓,通往昔日的乡村。虽说在工业化的厨艺下,红薯也有了许多种吃法,相信最经典的吃法还是烤红薯。冬季春初,手捧一块“温香软玉”,真正暖心暖胃。我常在寒风中想,在城市,钢铁的世界,没有红薯储存地窖,这新鲜的红薯是怎样保存的呢?却正是红薯,给城市保存了我们对冬季的原野、对成排的红薯窖的一份原始的诗意瞩望。可不可以这样说,乡村才是红薯最相宜的存储容器,被记忆的列车托载着,一次次地抵达我们,源源不绝。 红薯曾经是人们最低廉的食物来源。粮食丰收时,农村人家是用它来喂猪的。三十年河东转河西。虽然,因为保健作用,如今,红薯在城市人心中的地位已经步步升高。据调查,烤红薯位列城市十大零食之首。然而,红薯以它曾经的物质匮乏见证者的角色,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难免尴尬和失落感,还因了它在城市人们心理上的模糊定位以及寓意上的复杂性,它和城市生活也就有了一层心照不宣的若即若离。从六七十年代到现在,短短几十年,在我国,相信还没有哪一种食物经历过这样的角色大转移、身份大混乱的状况。红薯曲折的身世包容了历史、政治、经济、科学、文化等诸多元素。基于红薯的缤纷过往,在未知的日子里,未明身份的红薯看来还得继续在城市流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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