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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要什么

●窦宪君

一个朋友让我回答他一个问题。假如你开车误入一处荒岛，有三个遇难的人，一位是医生，曾经救过你的命；一位是老人，你并不认识；再一位，是你的情人。你只能带走其中一个。
我想了想，说，我会留下来，让医生和老人走。

如果我和情人走，我害怕留下来的那两双眼睛会永远地跟着我。而我这样做，医生和老人有机会回到亲人身边，我将和我的情人守在一起，求生或者赴死都不是孤独的。
我认定，孤独是很可怕的东西。
虽然这只是个虚拟的游戏，把人生限制在绝境里，我们能够依赖和从容就义的，是因为有了另一颗心的支撑。这样的结束未免简单，切断得空旷、决绝，它让现实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而且冷血，只有两个温热的身体在相拥间注视回眸，生命在一个极致的状态下展示并成全一份生死，这让我正视爱的力量 。
这样的设想，我觉得它是美的。
日子是忙碌的，而且看上去目标明确。街上行人匆匆，似乎都有要去的地方，知道要去做什么，我也一样走在其间，并在别人询问的时候，准确地报出目的地。尽管道路四通八达，我的脚说不定走在哪条路上。
我常常觉得该有个地方停下来了，走累了，夕阳的光景灿烂无比，一个可以对话的地方，默默地收留下我的眼睛，相对着另一双眼睛。
日子拥挤，我的眼里通常会浮现出很多物质的东西，它们使我看上去富有和风光，有声有色，而我的心底里常常传出叹息的声音。
看过一期名人访谈，他说，当你面对大海的时候，你不妨大声地向它喊出你的心声，你到底为了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大海会吞没你的声音，它使一切隐于无形，让一切世俗的强大变得渺小，你只是粒尘沙，随时有可能被浪潮卷走。
他这样说，我有被说中的凄惶，突然觉得日子满得有些不安，我还想要什么呢。
铁达尼号沉没之前，许多船员的妻子放弃了求生的机会，当生命到了最后的时刻，她们和心爱的人抱在一起从容赴死的样子，会让上帝闭上眼睛。
这是个令人羡慕的结局，它让我们的眼睛冲破迷雾，让我们的心义无反顾。
命运总是时不时地制造出残酷的课题，它像一把冰凉的刀子，伸进我们的血里。我们可以平庸地积累日子，最后走向结束。我们也会因为一双手的温度，让生命的里程缩短。让我觉得，我们走得最疲惫的、最遥远的，原来就是走向一颗心的距离。爱让两颗心在异常的状态下，呈现出奇异的光芒。它是那样的迫近和勇敢，它使你有了信心，有了坦然面对死亡的决心，这样的陪伴使极其残酷的事突然就有了转机，觉得世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就算是死亡又能怎么样。
我们多么再意一颗相爱的心。
人海茫茫，它常常繁复得让我们的心变得粗糙、复杂、狭隘，并在无数次被硌痛之后，我们也有意识地反手成了别人心头的沙粒，也因此忽视结局的种种可能，拒绝温柔的加入，极尽地武装自己，使自己强大，看上去足够承担起所有人世的风雨和纷争。
可是，当夜晚降临，我抚摸着自己的心，会发现，它是寂寞的，它是需要呼应的，它渴望一个忠实的伴侣，让我们的一生在任何暴烈面前永远坚强而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