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过海子村庄
似乎只要喜爱诗歌的朋友都会遇到海子。遇到海子的诗歌村庄。1989年的早春中海子把最后的体温捐给了山海关外冰冷的铁轨。现在,高速公路的上空,一队大雁正排成人字向北飞去。青麦安静地成长。油菜花黄了。第十五个春天悄然来临,我们几位安徽的诗友去安庆查湾拜祭海子墓。我同许多喜爱过海子诗的朋友一样,从海子的诗里认识了海子的村庄:“村庄,在五谷丰盛的村庄,我安顿下来/我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 /珍惜黄昏的村庄, 珍惜雨水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当我没有希望/坐在一束麦子上回家/请整理好我那零乱的骨头/放入那暗红色的小木柜,带回它/像带回你们富裕的嫁妆”。一个把生命当作花束献给诗歌春天的人是值得我们去崇敬的。
因为在安庆读过书,喝过几年长江水,冥冥之中,仿佛和海子就有了一层家园般的相通,对海子的崇敬中也就有了几分亲切。都知道海子的家乡是安庆市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这次去了才发现,怀宁县已在2001年迁到高河,高河就是怀宁,怀宁就是高河。比我以前的想象的海子墓寻找要简单了许多。查湾村距离新县城只有五里路。这五里是土路,应该是海子中学时代一次次徒步往返过的,褚红的土路连接着大大小小的村庄。麦子年年不息地茁壮生长。十五年间,许多人都是经由这条乡间土路抵达海子的村庄查湾,再经由这条土路折道回返。不为什么,就是想来这里看一看,看一看海子诗里的村庄。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据说,清明后,这条土路以及海子墓都要进行修整,规划里,海子已经是当地的一个文化品牌。
问起田边地头做农活的人,查海生的名字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一个诗人被他的甚至从未读过诗歌的乡亲记住并成为一种荣耀,不能不说这是一个不小的奇迹。在路边我听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说起了海子:海生啊,是个好人。浓重的方言,语速很快,让人听不太清楚内容。我问她知道海子是干什么的?她说,是诗人,出了书。他家现在盖的房子,就是用的出书的钱。开了一个小店。她还问,你是记者吗?从哪里来的?去他家里看看吧。并说,现在去了他家里也看不到东西了。我问为什么?据她说,来的人多,家里人把海子留下的书都收起来,不给人看了。她指了身后一个不远的地方说,那个房子就是海生家的。我在傍晚太强的阳光里向西眯着眼,努力想看清那个有着二层平房的模糊影子。
最终我们没有走进海子的村庄。任飘满雪白芦花的海子村庄留在我们的想象里。那一刻,我们就席坐在海子墓旁的空地上休息。这是一块古老的墓地,一个个土冢紧挨着。向东隔一条土路是春天大片盛开的炫目的油菜花,经过连着大块青麦地的田野向西就是海子的查湾村。地上到处开着成串的无名花朵,花朵的颜色就像勿忘我。我们采来一些摆放在诗人墓前。墓碑是海子侄子以儿子的名义立的,墓冢朝南的方向砌了水泥,算是和别的土冢有了区别。墓座上还嵌有海子从西藏带回的佛像石,坟前栽了几棵柏树,据说是安庆师范的师生所植。虽然很是民间的简陋,感觉和海子很贴合。有一些花篮,说明不久前有人来拜祭过。南边和西边都是池塘,西边的水多些;南边的还留一些残荷,寂寞的午夜似乎在陪海子的魂灵听雨。同行的都说这是一个安宁的好地方,旁边是不大不小的稀疏树林,长满了不知生在何年的长不高的马尾松树,枯草丛中有掉落的黑色松塔。感觉25岁的海子最终回到了他的村庄,他是村庄的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诗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