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我在估计着时间呢，我算着5天后你就可以收到我的信了，那时正是中午，你不是在院子里喂鸡，就是在水池旁洗着衣服。邮递员停下她那辆绿色的自行车在门口叫你的时候，你会“哎”的应一声，忙跑去打开那木头作的栏栅门，那还是我跟大哥做的呢，漆了黄色的漆，你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的鸡子会到处乱跑，到田里去糟蹋你辛辛苦苦伺候的一些蔬菜了。因为我喜欢吃芥菜，你就种了，还记得那时是黄昏，妹妹挖坑，我种菜苗，你跟在后面浇水。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刻真是温馨，我知道，你定是要笑我永远都是这么孩子气，还是那个爱哭爱笑爱撒娇的老小，呵呵，都说妈妈是最疼老小的，也都赖你，都是你把我给惯的，害得我永远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睡在你身边，每天晚上都要好久才能闭上眼睛。

呵呵，又扯远了，你打开了门肯定会把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擦，接过信来，谢过那邮递员，和她聊上几句家常。然后看着她骑上车离开咱家的那条小道。我说的没错吧！人家都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看到信封上的地址你一定会很惊讶，因为你知道你这儿子很懒的，没有什么事怎么会提起笔来给你写信呢？其实我也是不知道的，但就是想写，可能是最近比较烦，特别想你的缘故吧。

说到烦，你倒不必担心了，因为你了解你儿子，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种坏脾气，其实就是没有地方撒娇罢了，你儿子我还是那么爱面子，这是改不了的哦。所以啊，在外面总是表现得像个小男子汉，其实，早巴不得能躲到你怀里好好的撒撒娇，这样，我心情便自然的会好起来了。

我在想，我那爱炫耀的毛病是不是你遗传给我的呢？我知道你收到我的信的时候肯定又要告诉你的那些姐妹了，在家里的时候，我搂着你小小的肩膀在村子里走的时候，我知道你是骄傲的，你最小的儿子也比你高一个头了，你的那些姐妹总是羡慕，老说她们的儿子大了以后再也不肯跟他们表示亲热了，怕被别人笑话，而这个时候你总是笑得很灿烂，抬起头来看我，而我也自然地搂紧了一下你，其实我是害羞的，因此我才会一直躲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是淘气的，你肯定会给爸爸看这封信，你总想能找机会气气他，其实我们也都知道，回去的时候爸爸又要说我和你亲，但是他也实在是高兴的，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了。还记得上次，我第一次写文章，写的就是《***笑容》，里面一个字也没有提到爸爸，后来在市报上登了，还是爸爸送去的功劳。虽然那个时候他也假装生气，但那几天里他其实表现的比什么时候都要和蔼。我是想爸爸的，可是就是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可能真的是“父爱难言吧”。不过，话说回来，我是很乐意这样子看着你们互相斗气的。

还有，最近晚上有经常出去打牌吗？一定还是常赢吧！你可是从来不服输的，头脑也灵，想赢你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我的牌技和麻将可都是你教的，不过已经好久没有玩了，总觉的一家子在一起玩才有意思。

写信给你，本应该给你报平安，说我在这里什么都好，学习好工作好，吃的好，睡的好。可是我知道单单这些你是不会信的，反而会多添了你的牵挂，说我定是有事瞒着你，怕你担心。其实学校的生活一向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比以前更自由了些，因此在某些方面会觉的空虚，特别是感情，你常鼓励我可以去找个好女孩，这样子你才会真正的放心，其实儿子早长大了，这方面的事情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你知道你儿子是多么害羞，即使有了中意的女孩子，也是不敢随便表白的。而且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总是想自己能够真正独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儿子跟你一样很要强，认为自己是优秀的，可以做的更好。还好，最近的事情比较多，做了院里的刊物和报纸的创刊号，老师们都挺欣赏我，在这方面，你是从不担心的，不是吗？你相信你儿子的才能，而且儿子也是努力在做了。在其他方面让我烦恼的就是现在上设计专业课，电脑是很关键的工具，宿舍和班上的同学们都有了，而我还只能蹭他们的机子上，还好，我跟兄弟们的感情一向不错，他们也很能照顾到我，我知道你一直想为我买个电脑，其实大不必那么急，在这边总有办法的。不知道为什么，写到这里我会觉的心酸，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一个人偷偷跑到北京去学画时你给我寄了一封信，在信中你这样的责怪自己：“明儿，我无知的顽孩，我很恨自己，不能让自己的孩儿安心读书，可是妈妈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这句话常常让我重温着眼泪的滋味，我是爱哭的，你从小就开始笑话我，因为你出差不肯带上我，我都会躲在床上哭到你回来为止。现在想来，我无时无刻都是那么的无知啊，让你担心让你牵挂，嘴里说着爱你，却又常常气你。从来只想着自己也不肯为你多想一点，而你对于我们孩子的无知又是那么的宽容，只是自责和加倍的努力工作，一直的希望就是我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却从来没有太多的想到自己，头发白了，就去剪短弄整齐，牙齿掉光了就去做了副假牙，而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流露半句的怨言，谁不知道你也是爱美的啊，在村里，你是最受人家尊敬的女人，你的好强和聪明。

前几天是清明，我又想起奶奶和哥哥了，而对于爷爷的记忆总是那么模糊。我不想和你说起哥哥的，你又要伤心了，但是你知道，哥哥是那么乖，他是不喜欢看到你伤心的。上天总是不公平，老是要把你身边最好的东西夺走，他是那么年轻，也是因为想他，我才会加倍的努力着，我愿意相信他的生命就在我的身上，我知道我会有比别人更多的快乐和悲哀。可我也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解除不了你的悲伤。他是那么的乖，虽然只比我早出生了半个小时，但是，他永远给我留着哥哥的榜样，你应该为他自豪，而我要为你自豪。我们都不应当流泪。可是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总撑不住眼泪的重量，我是如此的想念他们，我是如此的想念你的怀抱，你的抚摸。你知道，奶奶是最疼我的，你常笑话我总是耍各种小花招骗奶奶的东西吃，那时，能叫奶奶的日子多好啊！可是我再也没有那种机会了，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幸福，我恐惧，我害怕我会再失去什么，我想紧紧抓住你的手，妈，我好想他们，好想你的安慰。你总是表现的比别人更坚强，奶奶去世的时候，婶她们哭得多么大声，爸爸的眼睛也肿了，而你，硬是忍住了心头的悲痛，因为你知道还有那么多的后事等着你去处理，你是不能垮的。妈，你的怀抱是最安全的啊！

儿子总是这么的不乖，老是惹你伤心，对不起啊，妈妈，虽然我不该跟你说对不起，因为你是我妈妈。

哥哥要结婚了，我真为你和爸爸感到高兴，因为这一直是你们最大的心事，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又要你们忙的了，有那么多的事要等着你们去筹备，虽然说这种快乐会支撑着你，可是，妈妈，你一定要注意身体，该请人帮忙的就请人帮忙，别又怕麻烦人家，以往你总是那么热心，我想，这回他们也会为你们高兴，会很乐意的帮助你们的，只要你肯叫一声。只可惜你儿子不能帮你的什么忙，真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哥哥说了，拍结婚照的时候我们全家要好好的拍一张全家福。

前一段时间碰到表姐了，说到了舅舅，还有你，我应该让你看看她给我写的评论的，“姑长得不算好看，瘦瘦的，黑黑的，光脚，穿着沾满泥土的破旧军鞋，或者拖鞋。看见我的那一刻姑总是一怔，大概是正在想着什么，或者是正在想起什么吧，她看见了我，于是笑了，竟有点像是时常见到我似的。姑的牙很白，白白的齐齐的，嵌在黑黑的渗透着厚厚的重重的日子的颜色的脸上，生硬生硬。姑很像父亲，比父亲的母亲更像父亲，我有点疑惑，就是这样的几秒钟的疑惑，我开始想念我的父亲了。 姑和我说起父亲。我每年见一次姑，姑每次都和我说起父亲。父亲已经很远很远了，在我的一个个欺心的梦魇里，在我的零碎的再捡不起来的几乎不真实的几乎忘却的童年的记忆里，父亲和父亲留给我的温存，大概就这样若有若无地断续着。可是我就坐在姑的面前，姑看着我，我看着姑看着我的眼。 就像，我的父亲。 像海水一样软弱的包容； 像泥土一样让人窒息的疼爱。 想念，我的父亲。 姑总是会把姑的儿子叫回来。姑的儿子总是赶着回来，噔噔噔跑上楼，喘着气：妈我回来啦。 我坐在客厅的一角，抬头。门口的光让我感到一阵刺目的眩晕，我看见瘦瘦的高高的有个黑影立在门口。 姑的儿子回来了。 姑的儿子很像父亲，姑的儿子比姑更像父亲。年长以后我才算结识了姑的儿子，泛泛地聊起生活、学习，已然竟像是熟识。 我很惊讶，惊讶于造物的神奇，惊讶于不可思议的血亲的亲和力。我们的生活没有交集，各自执拗地生存在自己的角落，各自向着既定的未定的未来的日子奋斗。我们交谈着，偶尔相视一笑。 分明，竟像是看见了父亲。父亲微微地笑着，抿着嘴，似乎很有节奏地颔颔首。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是的，眼睛，不说话的深邃的睿智的遥远的几乎模糊的我的父亲的眼。 回神，姑端来一碗粉丝面。热腾腾的粉丝面，几乎每次来都吃。我想我应该是很喜欢吃这种面的，于是每次都吃得很多。姑很满意的样子，站在桌旁看着，有时凑过来，把盛面的锅向我坐的地方就了就。 我低下头，默默地算了算。 父亲去世，有三年了吧。 至今想念姑家里的粉丝面。异乡羁旅者的不自禁的悲哀，最深刻的，莫过于对食物的渴念了。”妈妈，这就是我们啊，我们共同的血液，表姐的评论比我的文章写的更好，可能是真的在失去以后才懂的想念和珍惜吧。“人就是有这样的劣根性，只有当你终于不得不走在失去与拥有的边缘，只有当你终于要面对无边无际的忘却，那样一种刻骨的让人战抖的冷，真实地，从心的深处，到手、脚、甚至赖以思想的纯粹的脑，全部冰冷。”妈妈，跟表姐比，我是多么幸福啊！而我又常常身在其中而不自知，我要永远记住表姐最后送给我的话：“母亲一年一年见老，就像我们一年一年见大一样。因为年轻，也因为任性，我们总是理直气壮地背负着理想往前走。突然有一天觉得有点累了，于是停下来回头望了望。 走过的路很长了。是啊，这条路有多长，母亲眼中的牵挂就有多长。总是那样地勇往直前，原来心里早已明了，这一路的安心和自信，只是因为，母亲不变的凝望和祝福，不是吗？ 努力吧，明，向着你的理想。 记得时常地想念母亲，在她温和的眼里，有你受用一生的信心和力量。”妈妈，我不想像表姐那样永远错过时间，我要对你说：妈，我爱你。

妹妹出去做事了，一直觉的她还小，她身体向来弱，如果外面太辛苦了，就叫她回家，也好好好照顾你，她不在的时候，你吃饭肯定都是马马乎乎的应付过去。
妈，叫爸爸少抽点烟。
你也注意身体。

你的最爱也最爱你的 明
2004-4-8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