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问候,如此生动

采薇

自从人类学会使用火之后，饮血茹毛就成了野蛮的历史。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不寒而栗。如今的孩子们，再听凿壁偷光的故事，会不会觉得古人很笨？车胤囊萤是不是很浪漫的事儿？

如果你是一位老师，你问学生：“为什么没完成作业？”他回答说：“昨晚上小区里停电。”你会做何感想？给他讲孙康映雪的故事吗？他一定会说：可惜昨晚上没有下雪。

城市里，吃惯了火腿儿和鸡肝儿的猫，见了老鼠会不会被吓跑？

在习惯了电灯的光明之后，对于突然停电造成的黑暗总是难以承受。因此，每次停电的时候，都免不了在心里诅咒——真没劲！似乎从未想过，在电气化以前，人们是如何度过夜晚的。如今，若是离开了冰箱、空调、风扇，你想到该如何消夏了吗？你会不会很高兴地拿一把蒲扇，找一个大树根底下，有三、五个邻居，一边讲着不着边际的笑话，一边哄着自己的孩子？

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总是对妈妈上顿下顿地做又硬又糙的玉米饼子不满，抱怨，母亲就会说：“在过去的时候……”我就会很不耐烦地顶一句：“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因为有过这样的记忆，所以，我从来不把自己小时候的艰苦说给儿子听。他不会懂得。你别指望，喜欢泡在蜜罐里的人，尝一尝黄莲的味道。如同，你别指望井里的青蛙会跳出来。

一段时间以来，沉迷于网络带给我的乐趣，经常在电脑跟前一坐就是半天，为此，没少挨先生的唠叨。耳朵都要长出茧子来了。一向我行我素，不会因为先生的唠叨而改变已经形成的一种生活习惯。尽管我很在意他对我的态度。

当我在聊天室里正和两位朋友说得热闹时，“啪”的一声响，屏幕立即黑了，整个房间也都陷入黑暗中。我马上意识到，又停电了。有那么几秒钟，我呆坐着，束手无策。素来不拘小节的我，觉得惶恐，因为我根本没来得及和朋友们说一声“88”，突然断线，生怕被朋友怪罪下来。停泊在黑暗中，仿佛鲁滨逊漂流在一座无人的荒岛上。

 “好！对于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如此制裁。这下子你没法聊天了吧？”我的先生高兴得直拍手掌。因为他的嘲讽，我更加惶恐不安。如何向朋友们解释一下呢？

幸而我还不算太笨，很快想起手机的短信功能。借无线电波，传递我的歉意：“突然停电。祝你快乐。”然后，把手机也关掉。让自己彻底成为“井底之蛙”。

这样一条短信，发到一个陌生人的手机上，谁能懂？有时候，我就这么傻。既没告诉过人家我的手机号码，也没有在发短信时署名我是谁。想想就觉得可笑，我是不是很像那只一头撞到树干上的兔子？千万别让我碰到寓言家，要不然，我完全可能成为“掩耳盗铃”式的人物，夹在历史的某个发黄的书页里，被后人翻来翻去。

还是自己先笑笑吧！但是不能笑出声来，否则先生会习惯地说：“一个人在那里发神经呢？”儿子也可能好奇地跑过来问：“妈，你笑什么呢？”我将如何向他们解释？因为解释不清，我会笑得更加星落如雨。那么，先生很可能又会说：“病得不轻哩！”

好在，屋子里黑黑的，我不出声音地笑，他们谁也不知道。此时，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会不会藏着一个精灵？它听到我的笑声了吗？它看见我把脸埋在被子里笑了吗？

“看看外面的月光吧。你已经多长时间没欣赏月光了？自从有了网络之后，你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古朴。”先生唠叨着。“哦？是吗？我有多长时间没有欣赏月光了？”我在心里自问。自从阿波罗登月之后，月亮就在人们的心中失去了诗意的圣洁，有人说，它不再带给人温馨的想象，有阿波罗为证，月亮里根本没有吴刚、桂树，更没有嫦娥和玉兔。甚至于，前苏联的科学家，居然大胆地提出来，要把月球炸毁，说是那样可以减少由于月球引力而给人类带来的灾难。李白要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会不会横起他的宝剑，做出怒发冲冠之状，大声地说：“谁敢？”

站在阳台上，看到“天上的月亮真圆啊”。我禁不住问了一句：“今天是十五吗？”没有人回答我。我就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皓月当空，想要想一些心事。但是，一时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心事。于是，又想背一背关于月亮的诗句，太多，一时又纠缠不清。最后，只想起老生常谈的一句：今晚月光如水。

停电。月光如水。一个人站在窗前。听风从耳边吹过。打一个哈欠。睡觉去。

果然闹出了笑话。第二天，当我打开手机时，看到一条短信：“谁的祝福如此生动？”嘻，不告诉你！

2004年5月5日星期三

注：因为以前写过一个《停电》，这次再写，只好拟作《又停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