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1． 强烈鲜明的生命基调
2． 悲观的世风与崇高生活的理想
3． 社会的等级观念
4． 骑士道
5． 英雄主义和爱情的梦想
6． 骑士会与盟誓
7． 骑士道的政治、军事价值
8． 爱情的形式化
9． 恋爱的规约
10． 田园生活观
11． 死亡观
12． 以画像表现宗教思想
13． 宗教生活的类型
14． 宗教知性与宗教想象
15． 象征主义的衰落
16． 现实主义的影响
17． 超越想象的宗教之思
18． 思想形式与实际生活
19． 艺术与生活
20． 审美的心态
21． 语言表现与造型表现之比较(上)
22． 语言表现与造型表现之比较(下)
23． 新形式的来临

                               第一章 强烈鲜明的生命基调 （部分）

       五百年前，在世人眼里，一切事物的轮廓都要比今天显得更为分明。苦乐、福祸
之间的对比也比较强烈。对于他们，人生的所有经验就如同童心的感受：大喜大
悲，断然直接。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举动都还是以鲜明庄严的形式体现，所以就
总是带着仪礼般的崇高光彩。不独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这些人生大事，因为圣典
的神圣被提到玄妙莫测的高度。便是像行旅、办公、造访这等生活里的小事，也
一样伴随着一大套正规的仪式：各种名目的祝祷、典礼、仪规。

       灾难与贫穷的危害尤甚于今日。防范它们和寻找慰藉也比较困难。患病与健康的
对比更加强烈。冬季的严寒和黑暗也是更真实的威胁。对于名利狂热的追逐，与
周遭的凄惨形成更为鲜明的对比。今天，我们已经很难体会当时的人们享受一件
皮袄、一堆炉火、一张软床、一杯美酒时那种深切的感受了。

       另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不论好歹，都要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是乎，你就
常常能看到患麻风病的人喋喋不休、四处游走；教堂里，乞丐的残肢、惨状触目
惊心。每一个团体、阶层，每一个官阶、行业都有其独特的装束。王公贵族每次
出门，都不会忘记炫耀一下随扈身上显赫的纹章和制服，以引起旁观者的敬畏和
羡慕。行刑和其他公共司法活动、鹰猎、婚丧大事，一律藉着呼告、游行、唱
歌、奏乐公之于众。男士跟她的心上人穿同色的衣服；会员别公会的标志；客
人、仆人戴主人的盾徽。在广阔的郊区，中世纪的市镇并没有被各种作坊、别墅
湮没。相反，因为四面都有围墙，它反倒成为一个紧密的整体，由无数林立的塔
楼守护着。贵族、商贾的官邸不管多么高大、堂皇，巍峨的教堂却始终占据市镇
里最重要的地位。

       喧闹与寂静、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界限，正如炎夏寒冬一样泾渭分明。这是我们今
天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的。现代的城镇已没有纯粹的寂静和黑暗，也失去了孤灯
一盏、杳然一声那种况味。

       一切事物都在人们的心里呈现对比强烈、轮廓清晰的形象。这样，它就给日常生
活定了一个激情澎湃的基调，也容易在失望与欣喜、残酷与慈悲之间造成一种永
不停止的游移 – 而这正是中世纪生活的一大特点。

       这其中，只有一个声音特别响亮。它最终湮没了忙碌生活中各种其它的噪音，并
将所有事物都提升到一个顺治平和的境界：这个声音就是钟声。在每天的生活
里，钟就像善良的精灵，用它为人耳熟的嗓音，教人哀痛，也教人欣喜，有时发
出警示，有时又劝人虔敬。这些钟都有各自的名称：大杰奎琳，罗兰钟。人人都
明白，不同的钟声传达不同的含义。无论钟鸣持续多久，人们好像都不会因此变
得麻木、迟钝的。